舅舅也趁势扑了过来,跪在我的脚下老泪纵横地看着我,一副知错了要改的悔过表情:
“对啊落落,这些年来,舅舅舅妈对你不薄啊,你看,我们家什么时候短你吃喝了?好孩子,你这回一定要救舅舅一家啊!”
这如果是换做平时,看他们这张诚心悔过,一把年纪还被吓哭的面孔,我说不准就心软了。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憎,只觉得恶心!
绝情甩开了这两个贪得无厌的人,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眼眶发酸湿润,苦笑着反问:
“好孩子乖闺女?你们现在知道求我了?我是你们的亲闺女?呵呵,要不是性命受到了威胁,你们会这样说吗?我,在你们眼中,不一直都是丧门星吗!”
舅妈厚着脸皮再次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哭得歇斯底里:“落落,我们错了,我们这次是真的错了,舅妈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你要乖啊,要听话啊,舅妈其实,一直都很疼你的……”
“疼?”我气极反笑,没有感情的质问道:“你们是怎么说出来待我不薄的这些话的?你们不觉得难以启齿吗?你们疼我,所以我从五岁开始,就要一年四季一天不漏地给你们洗衣服。
我的这双手,一到冬天就长满了冻疮,我穿的衣服,永远都是表哥表姐穿剩下,不要的。你们疼我就是动不动就用火钳打我,把我插在门外不许我进房睡觉,让我从傍晚跪到黎明。
你们疼我,就是让我吃狗盆的饭,你们一家四个人,谁要是心里不高兴,都可以打我撒气!
我是你们眼中的丧门星,你们把我嫁了十次!最后一次,还是个克妻的。
为了钱,你们可以卖了我的生辰八字让人家给我配阴亲,你们上次没弄死我,又找两个流氓来欺负我,神婆死了,流氓死了,下一步,你们还打算找谁来?”
伪善的面孔被拆穿,女人开始打抖了,瘪嘴害怕极了地大哭着说:
“我、我们没想过害你,是你命太硬,我们就想着只要找人把你的童女身子给破了,你就不算我们家人了,就不会再克我们一家了……落落,舅妈错了,舅妈再也不敢了。”
“现在如你所愿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算一家人了,你们也不再是我舅舅舅妈了,我没你们这么歹毒的亲人!”我两眼涨痛,字字坚定地说道。
可她却不愿意了,抱着我的腿疯狂耍赖,“不,落落你是我们家的人,你是舅舅舅妈的亲外甥女,舅妈不能没有你啊!你原谅舅妈,就算是看在舅妈抚养你长大的份上,你原谅舅妈这一回,舅妈再也不敢了!”
她又哭又闹地抱着我腿不撒手,舅舅也在一边打帮腔:“是啊落落,舅舅舅妈抚养你长大也不容易,我们对你有恩啊,你要是对我们见死不救,会遭天谴的!”
“天谴?”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恼了,气得头脑缺氧。
我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弯腰,死死盯住他们:“那你们私自将我爸送给我妈的救命东西占为己有,害我妈难产受尽折磨而死,你们就不怕天谴了吗?!”
“啊——”舅妈听我突然提起我妈,吓得手一松,瘫坐在了地上,心虚的双手撑地,脚跟用力蹬着往后退,“你、你咋知道这件事!”
我弯着腰悲恸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都听见了,我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
故意往瞠目结舌的舅舅眼前凑近些,我目光凶狠地含泪笑着和他说:“那不是血玉,那是我爸的心脏。你们把那东西占为己有的时候,可有仔细瞧过,那东西,晶莹剔透,上面挂着血,挂着我爸的血!”
舅舅也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吓得额头冒汗双腿打颤,裤子底下,渐渐渗出了一片水迹……
我恶心地直起身,一步步走向舅妈,绝望地喃喃念叨着:“我命大,没死成,可我妈却死了。你们两个每次见到我,难道就不会想起来,当年你们是怎么害死我妈的吗?难道就不会想象到,我妈躺在棺材中,全身是血,死不瞑目的样子吗?!”
最后那一句话,几乎是冲着她吼出来的。
她眼神飘忽,精神崩溃地坐在地上摇头摆手:“不,和我没关系,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我猛地跪倒下去,双手掐住她的双肩疯狂摇晃,克制不住地痛哭出声:“你还我爸爸心脏!还我妈!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我爸心脏,把我妈还给我,你把我妈还给我!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我哭着狂吼到嗓子哑,而她也被我刺激到癫疯暴躁了,猛地狠用力推开我:“我没有,不是我——”
我被强劲的推力给甩趴在了地上,一脑门子磕在了旁边桌腿的边角上,顿时眼前一阵发昏,滚烫的血液从我额头滑落了下来……
“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该死的丧门星,我打死你!”她抄起旁边的木椅子就要朝我砸过来。
可千钧一发之际,屋里的狐狸黑影又出现了。
年轻男女的两道声音同时大叫:“还我命来——”
下一瞬间,房梁上突然放下了两条白绫,白绫往眼前的一双男女脖子上一套,再猛一拉,直接将两个人套着脖子腾空吊了起来!
“救、救我……救我……”
“落,外甥女、救我……”
我扶着桌子头晕眼花的踉跄站起来,昂头看着被吊在半空张嘴吐舌头,猛晃双腿,拼命朝我伸手求救的一双男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眼泪干涸在了眼眶里,他们断断续续的求救声还萦绕在耳边,我暗暗攥紧双手,指甲嵌进了掌肉,压下心底的恻隐,我理智了抹了把眼睛,麻木地笑出了声,“爸、妈,就让他们下黄泉给你们赔罪去吧!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我要是早点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让他们这些年这么好过的!
看完两个人最后一眼,我决绝地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踏进庭院的那一秒,我终于不用控制地抬胳膊捂着眼就哭出了声。
原本,我也可以有妈妈的,我也不用做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的。
我妈,原本是不用死的……
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害死了我妈!
颀长的男人身影出现在了清风朗月下,“落儿。”
他信步走过来,抬手捧住我的脸蛋,拇指帮我拭去脸庞的泪痕,“都过去了,他们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说完,温暖地把我拢进了怀里。
我拿下胳膊趴他胸口上又哭又笑,“上清,是他们害死了我妈,他们去给我妈偿命了,他们终于去给我妈偿命了!”
“嗯,欠债还钱,欠命还命,天经地义。”
“上清,我还要让他们一无所有,我还要把属于我爸妈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一根筷子,都不给他们留!”我趴在他身上咬着牙,一字一句坚定说。
他抬起大手疼惜地抚了抚我脑袋:“娘子尽管放手去干,本座做娘子的后盾。”
“上清……”我闷头埋进他的心房处,任眼泪与额上脏血全都抹在他的深青色衣袍上。
靠在他怀里哭了一阵,我突然想起来:“对了那房间里的狐狸,真的是我爸妈吗?”
他把唇贴在了我额头的伤口上,吮了口血,薄唇染上一抹殷红,出奇的妖冶:“幻术而已,娘子的爸妈都已经魂去二十多年了,若是能来人间索命报仇,也不至于让娘子白受这么多年的苦。”
好像,是这个道理。
“鸡打鸣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我用手背擦擦眼泪鼻涕,准备从他怀里出去,可他却突然弯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惊讶:“上清……”
他低眸深深看了我一眼,抱着我轻轻道:“娘子头上流血了,乖些,我抱你回家。”
他、要抱我回家……
瞧着皎洁月光下那张俊逸清隽的脸庞,我鼻子一酸,突然很感动。
从小到大,除了那个人,好像也就只有他才会把我当成孩子哄,毫不吝啬地给予我温暖,给予我这种踏实宠爱的感觉……
——
次日下午,德发叔来我家报丧了。
我舅舅舅妈死了,双双吊死在家里卧房的房梁上的。
奶奶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沉默了几分钟,随之双手别后,叹了句:
“都是命中注定啊!早前亲家给他盖房子的时候,我就瞧过,那砖瓦房一楼卧房里,用了楝木做房梁,楝木不做床,不可成梁,更何况还是刷了红漆的楝木,那是死煞啊!
虽说用黄符带包住了头尾,可压一压,可生财,但那种风水邪阵成不了大气候的,迟早会遭反噬。奈何我几次苦口婆心劝谏,亲家都不听,还非听信外地术士的鬼话,坚信什么富贵险中求。
可悲啊,临了,还是应了这个命数,楝木楝木,给他们入殓了!”
德发叔揣着手伤感唏嘘:“这件事,老林也和我说过,头几年还在和我显摆家中房梁上供了招财的玩意儿,所以这些年来,他才能每次打牌都摸大的。没想到,这招财的玩意儿最后竟成了索命的厉鬼!”
说着,德发叔又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坐在奶奶后面抱着红薯啃的我,话中有话地说道:“其实老林老两口的死,归根究底还是招惹到了狐大仙,看事先生说了,那狐大仙只有碧落丫头才能赶走。
昨晚你们要是愿意对老林两口子伸出援手,他们两口子或许就不会死了……当然我也不是怪罪你们的意思,阳差奶奶,我只是觉得,好歹亲戚一场,你们干嘛要把事情做得这样绝。
我也知道,碧落丫头以前在老林家吃了不少苦,可人家都说,娘亲舅大,再怎么说,他们两口子也是孩子的舅舅舅妈。”
“德发叔你就别难为我奶奶了。”
我捧着红薯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说:
“是我不想救他们,但他们的死,你也别赖到我身上。我对道德绑架不感冒,他们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这二十多年来自己造的孽,老天爷要收他们,我凭什么管。”
德发叔噎住,憋了几秒钟后支支吾吾说:“可你总得念着些他们的好,当年阳差奶奶病的床都下不去,是你舅舅他两口子看你年幼,怕阳差奶奶病重照顾不了你,才主动出面要走了你的抚养权。
这些年来把你当做自家孩子养,供你吃喝供你上学。虽然他们两口子是偏心自己儿女点,可那毕竟外甥女和亲生骨肉还是有些区别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人的心脏本来就不在正中间,又怎么能不许人偏心呢。
碧落丫头你是被寄养在你舅舅家的,总不能要求你舅舅抛弃自己的子女,事事以你为先吧!”
德发叔是舅舅生前的牌友,两人之前可谓是臭味相投,所以现在他在我跟前不停为舅舅打抱不平,也是情理之中。
“我可没想过让舅舅舅妈抛弃自己的子女只在意我,我甚至连与表哥表姐拥有同等待遇都从没奢求过。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他们能把我当成一个人对待,可他们并没有。”
我啃了口红薯,接着冷漠说道:“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近二十年里,我身上大伤小伤没有断过。
他们从没给我买过新衣服新鞋子,他们霸占了我爸我妈的遗产,为自己的孩子买光鲜亮丽的裙子西装,手机项链,名牌手表,而我想找他们要两块钱买个练习本,都要像条狗一样,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先把他们哄开心了,再伸出手求他们给我。要是心情好,他们会从鞋后跟里掏出两张一块纸票,让我拿上赶紧滚。要是心情不好,我就得跪在厨房里给他们洗碗烧洗澡水。
德发叔,假如哪一天你遭遇不测了,你闺女被你的亲戚收养了,那亲戚拿走了你给你闺女的所有遗产,还对你闺女动辄打骂。
说你闺女是丧门星,怕你闺女命硬克死了他们,把你闺女嫁给地痞跛脚,流氓乞丐,甚至还雇人去欺负你闺女,把你闺女往死里逼,德发叔,你忍心吗?”
“我……”德发叔终于被我堵得没话说了。
正如他老婆说的那样,他这人满身的缺点,却唯独宠女儿宠的入魔,他家两闺女一直是他的软肋来着。
但,要是我爸我妈还活着,我也会是他们的宝贝,他们的软肋……
可这一切,都被老天爷和那丧心病狂的两口子给毁了!
奶奶约莫是头一回见我这么硬气的怼人,有点吃惊,愣了几分钟,无奈叹气给人下逐客令:“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适合去给旁人吊唁,你请回吧。”
德发叔不死心的欲言又止,后来看我和奶奶都已经态度很明确了,只好垂头丧气的无功而返了。
德发叔走后,奶奶才看向我问出了心中疑问:“你舅舅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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