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听这话,马上就愣住了。这老头怎么知道我们要去云南?
在我们愣神的一瞬间,老头已经迈着步子,轻轻巧巧转过来了。
我和青龙都还保持着袭击他的姿势。这时候阴谋败漏,不由得有点尴尬。
老头像是没有看到似的,对我们说:“几位是要去云南吗?”
我点点头。
老头又问:“去云南干什么?”
我不假思索的说:“找一个女人。”这话一出口,我都想打我自己的嘴。我甚至不敢回头看青龙。不看也知道肯定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那老头听了这话,居然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连先前仅存的一丝疑惑和戒备也没有了。
那老头说:“诸位果然是去找人的,咱们顺路,我是去寻亲的。”
青龙很不放心,追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去找人的?”
那老头大手一挥:“这事说来话长。刚才几位都还没有吃饱吧?这样,咱们边吃边谈。我请。”
我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认为这次出来的确实有点仓促了。到了潼关,恐怕往哪边走都不知道,现在有个活生生的线索摆在面前,不抓住他实在不合适。
于是青龙和八婶首先点头同意。
八婶问我:“大力,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反问她:“刚才,他是不是要请咱们吃饭?”
八婶和青龙都表情复杂得点点头。
我用行动表明态度,瘸着还没还利索的腿,跟上前边的秃顶老头。
我们一行四人走到火车站旁边那面摊的时候,面摊老板挥舞着汤勺冲过来:“日他娘。我跟你们拼了。敢吃霸王餐。”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我们三个忙着逃跑,根本没付钱。
车站旁人来人往,八婶觉得臊得慌,和青龙俩人手忙脚乱得掏钱。我对面摊老板说:“不就是一碗面吗?老子就吃了怎么地吧?我是从北京来的。”
老板大长勺舞过来:“日他娘,北京的怎么了?我表哥是这一片的警察,你敢欺负我?”
我躲开长勺,悄悄问青龙:“这里是哪?”
青龙说:“谁知到,估计到陕西了吧。”
于是我扯着嗓子喊:“有后台的陕西人殴打外地人了啊。”
刚从火车站出来的大部分人都是外地来的。我这么一喊,人群呼啦一下围上来,众人纷纷大喊:“欺负外地人?仗着有后台也太猖狂了。”
老板手足无措,拿着长勺解释:“不是,我没后台,我表哥……”
我在圈里乐得大笑。我真是发动群众的一把好手,无论什么时候,最关键的一点是把自己打扮成弱者。
八婶把一把钱塞到老板手里,拉着我匆匆逃出来:“你别给我丢人了,行不行?”
那些人还在围着面摊老板吵吵嚷嚷,远远地几个警察赶过来。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呢。
我们走远了,看见秃顶老头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得看着我们。他指着我说:“这位兄弟,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我笑了笑,只问了一句:“去哪吃饭?”
秃顶老头指了指不远处一栋高楼,带着我们走进去了。
秃顶老头包了个单间,要了满满一桌子菜。这是要说事的架势啊。
果然,秃顶老头拱了拱手,对我们三个说:“我姓黄,炎黄子孙的黄。单名一个炎字,炎黄子孙的炎。”
青龙满脸诚恳:“额,老黄啊,咱谁也不坑谁啊,你到底是干嘛的?”
黄炎喝了一口酒,搓了搓手,脸上诚恳又质朴,像是刚从玉米地里撇下来的一样。
他说:“这事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这么跟几位说吧。我从小没爹没娘。收养我的人姓黄,于是我也跟着姓黄。后来,我长大了,认识了不少人。渐渐发现,有很多人和我的情况相似,甚至很有可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于是我们就经常联络。一块查找身世。后来,我们发现很多人渐渐地联系不上了。剩下的人很着急,但是却无计可施。每天仍然有人在平白无故得不知去向。后来,我们这些人能联系上的,就剩下几个老头了,我是这其中最年轻的,也五十二了。他们托付我,让我跟着这只神鸟,去云南。在那里能找到我们的亲人。”
说完这话,黄炎从怀里掏出那只火红的鸟来。
这时候,最好不说话,以为骗子会根据你的话编造下一个谎言。但是这老头的话让人不得不问:“大爷,这里是陕西,也不是云南呐。”
黄炎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神鸟把我领到这里来,自然有它的道理。”
我心说这只鸟的脑子还没有核桃大,你居然信它?不过这与我无关,我低头吃菜。
八婶悄悄拉了我一把:“小心点,这个人不大对劲。”
八婶的话让我心里一沉。我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八婶轻轻说:“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有点面熟?”
这时候已经黄昏了,包间里还没有开灯,我看看对面的炎黄,那张老脸有点模糊。不过,越看越觉得熟悉。
不可能啊,我和他肯定是初次见面。不可能觉得这么面熟啊。
突然,我心里一抽抽,因为我想起柴教授的话来,说什么我有个爹,叫陈永兴。眼前这老头,不会就是陈永兴吧。如果是的话,我俩这父子相可是不明显啊。如果不是的话,我怎么看他这么面熟呢?
我在心里大声呐喊:“他不是陈永兴,肯定不是,他长得太衰了。”
这时候,青龙附耳上来:“杨念魂。”
我一听这话,全身一震。像是一个苦思不解的问题有了答案:没错,就是杨念魂。对面的老头长得很像杨念魂。
青龙不说,我只觉得他很面熟。现在经他这么一提醒,我马上就意识到了。
黄炎还在低头吃菜,吃的间歇还要说上两句。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三个人的小动作。
我正在仔细端详着他,突然一阵刺目的光亮起来。原来饭店服务员把灯打开了。
黄炎那张酷似杨念魂的脸瞬间被胡子茬,以及大大小小的麻子给覆盖住了。
虽然鼻子眉毛还很有杨念魂的意味,但是,如果没有刚才光线不足的经历,我们谁也得发现不了,这个秃顶的丑陋老头会和杨念魂在某种意义上很相似。
我轻轻问青龙:“不会是杨念魂假扮的吧。”
青龙说:“这个,不大可能。杨念魂有必要装成个老头来骗咱们吗?”
我说:“你忘了?杨念魂是个精神病。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时候炎黄抬起头来:“几位,要不咱们结伴同行?这只神鸟既然认定了你们,那么咱们要去的应该是同一个地方。你们不是寻亲,肯定是找人的了。”
我点点头,无论这个老头是不是杨念魂假扮的。我们跟着他走这一趟也能有点收获。我倒要看看这都是怎么回事。
我们又吃了一会儿饭,互相介绍了一番,通了姓名。就由黄炎结账,走人了。
黄炎说,这里是苪城县范围,距离城区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天已经快黑了,我们跟着这个老头在一片片破巷子里穿来穿去。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黄炎停在一户人家前面:“这里以前住着人,也是我们那些人中的一个。只是……哎,突然间就失踪了。你们跟我进来吧,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我们跟着黄炎进去。这里房子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但是扫扫灰,发现这房子其实很不错,一个小院,四面都是平房,盖得很别致。
我心想,等把桃花治好了。我俩就住到这里来。
那晚上,我们并没有再说什么话。虽然每个人脑袋里都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们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各自找房间睡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身上的鼠毒给折腾醒。
好容易鼠毒发作过了,我睁开眼,看见一个黑影从外边窗户前飘过去。这景象吓了我一身冷汗。
我抹了一把脸,伸手撑着床想坐起来,没想到右手正按在什么东西上,软软的,分明是一只人手。
我猝不及防,张嘴就要喊。那人却从身后捂住我的嘴:“别喊,是我。”
听声音,是八婶。
我心里更慌了,大半夜的,八婶在我床头上坐着干嘛?
八婶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别瞎想,青龙也在。”
这下我更不明白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八婶见我情绪平静下来,把手从我嘴上放下来。
青龙从黑影里走出来,悄声对我说:“那个黄炎不正常,大半夜像是梦游一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我和八婶想把你叫起来。不过子时没过,怕你突然鼠毒发作把他惊动了,所以一直等着。”
我说,我现在没事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我们三个人全都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边的院子里。
月光下,黄炎正在地上磕头,三跪九叩得虔诚极了。
我说:“他这是拜谁呢?今天也不是清明节啊。”
青龙说:“你仔细看看他身子前边。”
我按照青龙说的地方仔细找了一会,发现在一丛花中,上面站着一只鸟,正是白天的那只火羽鸟。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朵红花。
青龙语调沉重:“我怀疑,黄炎是某种秘密教派组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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