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梨花的悉心照料,姚金盛在床榻上躺了大半年终于是可以能拄着拐杖下地了,梨花每天会去集市里卖唱挣些银子买药回来,姚仁贵也不再上山打猎了,他就帮着梨花挑着她唱戏的行头。一家人虽说是过的清苦但也总能是三餐温饱,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集市里梨花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大了,梨花长到了十九岁那年已经是名动宜城一带的名伶了。不光是人漂亮,戏也唱得好,但凡吃开口饭的艺人都是靠天活命的,刮风一半下雨全完。天入黄梅雨季了,梨花也唱不了戏,刚给姚金盛煎好了药正忙着拾掇晚饭。姚仁贵在院外给几棵挂了果的梨树搭木架子以防果子压断了枝丫,这时候有个四十多岁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撑着把油黄伞进了姚金盛的院子。
姚仁贵上去问道:“你是谁?要找谁?”
“小子,你是谁没必要告诉你,我来找梨花姑娘。你给我闪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撑伞的中年人自顾自的进了姚金盛的屋子,姚仁贵放下手里的活也跟着他进去了。
中年人进门看见梨花在做晚饭赞道:“好香的小鱼贴饼啊,梨花姑娘戏唱的好手脚也勤快,只不过做这种下等活真是糟蹋了姑娘的玉手了啊。”
梨花见这个陌生人开口轻佻,不悦的道:“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哈哈,我来这里当然是给姑娘带来个天大的好信息。后天城西的李二老爷要过五十大寿,想请姑娘去唱场堂会。”中年人说完从袖里摸出了三五两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梨花对什么城南的李二老爷是一点不知道,可是人家既然来请自己去唱场堂会总不能断然拒绝,桌上的银子也够给爹爹抓上半个月的药了。梨花正左右为难之时,姚金盛拄着拐杖巍巍颤颤的走到前屋。用拐杖敲着桌子上的银子怒道:“把你银子拿回去,城西的李虎不是个好人。兄弟四人在宜城中横行霸道,仗着有钱他们四兄弟就强抢民女祸害乡里,我在酒铺子听到的就不在少数了。”
中年人大笑道:“姚老头,我是给梨花姑娘个面子才在这里和你客客气气的说话。只要我招呼一声,外面的兄弟们可都不是吃素的。能叫你们在宜城身无立锥之地,梨花姑娘这全凭你的一句话了。”姚金盛大力的顿着拐杖,气的浑身发抖。姚仁贵捋起袖子一把将中年人推出了门。
中年人冷笑着弯起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个响亮的胡哨,从院墙头翻出来七八个大汉。中年人喝道:“给我把这屋子扒了,在宜城地界上敢不给李二老爷面子的人我还没见过呢!”
众家将奴仆如狼似虎一般冲进了屋,姚金盛暴然骂道:“朗朗乾坤清明世界还没有王法了!”
中年人狂笑道:“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在这里我李安就是王法,给我往死里打,狠狠的砸……”
梨花大喊道:“都住手,我……我去……”说着话眼泪那是刷刷而下。
李安狞笑道:“梨花姑娘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见呀?你们都给我下手重点,好好招呼那两个敬酒不喝喝罚酒的东西!”屋里顿时间成了人间炼狱姚家两父子被打的遍地打滚,好不容易挣的一些家当被砸的七零八落……
“住手,我求你们住手。我去唱堂会,我去……”梨花拉着正在行凶的家奴哀求道。
李安搬过一张凳子跷起了二郎腿,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慢慢悠悠的道:“都住手,你们这帮狗才没听到梨花姑娘说的话吗?”
众家奴听李安这么一说,都停下手来骂骂咧咧的退到了李安身后。李安起身用袖子掸了掸身上的土笑道:“梨花姑娘,那咱们就后日儿晌午我亲自来接你,你们也可以逃,但是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能逃出宜城我李安把脑袋砍下来给你们当尿壶使。呵呵,梨花姑娘我们后会有期。”李安带着人扬长而去,屋里头就留下了梨花和一对血葫芦样的姚家父子。姚仁贵鼻青脸肿慢慢的爬了起来和梨花一起搀扶昏死了过去的姚金盛到了床榻上,姚金盛双目紧闭气如游丝显然是旧病未愈又添新伤,已经是到了弥留之际了……
梨花痛不欲生着掐着姚金盛的人中,过了一会姚金盛才渐渐的醒了过来,看着梨花和姚仁贵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们爹这辈子做了一世的戏子,虽然被人瞧不起可是扪心自问我没做过一件亏心事。眼下我是不行了,唯一的憾事就是没能等到你们成亲。”
姚仁贵看着泪流满面的梨花一眼道:“爹,你一定会好的。等你病好了就能看到我和梨花妹妹成亲了啊,爹你还没教我拉琴呢……”
姚金盛突然间大喊道:“琴,我的琴呢?”
梨花伸手从床塌边递过了胡琴,姚金盛两只手在空中胡乱的抓取着什么,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却是空洞无神明显是暴盲了。姚金盛摸到了梨花递过来的胡琴长吁了一口气,叹声道:“傻儿子啊,教了你几年的胡琴你就是学不会,好好给我听着。日后我可就把梨花交付于你了,千万千万不要让梨花受了委屈啊。”姚金盛就像以往那样拉起了胡琴,梨花含着眼泪轻轻的唱着。一段《凤凰琴》被唱的如泣如诉肝肠寸断……
唱着唱着姚金盛手里的胡琴忽然弦断音止,姚仁贵和梨花扑上去摇晃着姚金盛。只有一把断了弦的胡琴悄然无息的滑落下来,屋外淅淅沥沥的梅雨也仿佛是在为人世间的冤屈悲鸣。死者长以矣,生者仍需苟延残喘。梨花再过两天就要进李府去唱堂会了,在那时女子受俄死是小失节事大的教条,梨花真想把身子交给了姚仁贵再进龙潭虎穴。但是这种话只能是在心里想想梨花是难以启齿的,姚金盛新丧除了姚仁贵和梨花在灵堂里祭拜外,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叫李家的恶奴给轰了回去。
李家在宜城的恶名早已经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了,李家一胞生了四个小子。老大李龙,老二李虎,老三李豹,老四李彪,他们四个人就从来没做过件好事。早些年还是四个一穷二白的小混混,见天的赌钱喝酒打打杀杀也不知道是哪个祖坟上冒了青烟,这四个小子一夜就暴富了在祖屋里开了家骡马店。
别家的骡马店都是收购外乡回来的单身汉乘坐的骡马,一般也就在原价上打个六七成的价格收了,这样大家都不吃亏。卖骡马损失的折扣总比雇车便宜,买骡马的把马养上几天又当原价卖出。城西李家四兄弟可不是这样收骡马,他们总是叫卖骡马的先把骡马留下说要看一天骡马是否健全。等卖家刚走就给骡马喂巴豆,第二天人家卖家来了骡马都拉的奄奄一息了,卖家想牵走连站都站起来的骡马谈何容易啊。只好是吃了哑巴亏,以一两成的价格卖给了他们。也有回宜城不愿意卖给他们的回乡客,那更是受罪,先被他们拳打脚踢一顿然后再说你是偷来的骡马。宜城这地方连个县衙都没有,山高皇帝远你到哪里说理去……
宜城其他的骡马店不是被他们烧了就是暗地里使坏下药把骡马全毒死了,宜城的人想要外出只能是到城西的李记骡马店高价买骡马,几年下来李家四个兄弟赚个不少的昧良心钱。有了钱这四个坏小子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哪家的姑娘长的漂亮他们就去坑蒙骗抢,姑娘抢来了等四个兄弟轮流着玩腻了就卖到外地的娼门里去了。也许是四个兄弟坏事做的太多了,都五十岁的人了全都没有一儿半女。
不久之前李家四兄弟在集市里看见梨花卖唱,顿时就两眼放光了一打听是废人姚金盛的养女那就更放心了。梅雨天,闲在家就准备把梨花骗来。这次照例是轮到老二李虎先拨头筹,就瞎编了个过生日请人唱堂会的理由,他们四兄弟的生日一年中也不知道要过几回。反正是借着名头向几个宜城的生意人敛财,宜城认识李家四兄弟背地里都叫他们是宜城凶,狠,毒,奸四霸。老大李龙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凶残无度,老二李虎比他大哥更厉害出手就要人命,老三李豹是一肚子的坏点子能让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四李彪是个笑面阎王脸上和你笑的像朵花背后就是一刀子……
两天转眼就到了,李家的马车停在姚金盛的家门外。李家的总管李安进门就笑着道:“梨花姑娘,今日个可是个好日子啊。咱们上路吧,二爷还在府里等着姑娘呢。”
梨花一身素白的孝衣冷冷的道:“我要和爹说一声,你滚出去!”在一旁的姚仁贵两眼通红,攥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去揍李安。却被梨花拉住,拖拽着进了里屋。
“哥哥,你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他们人多你冲上去只是白白送死。爹的尸骨未寒,我不想你再有事。哥哥你放心,我会安然回来的。”梨花哭着给姚金盛的尸身上了一炷香口里默默的念叨着些什么……
李安偷偷的往里屋瞄了一眼,看见姚金盛的尸身躺在门板上,啐了一口骂了句:“晦气。”打帘子就出去到院里等梨花出来了。
梨花起身临出门时悄悄的把姚仁贵打猎用的短刀藏进了袖子里,姚仁贵去挑着梨花唱戏的行头跟着梨花出了门。李安看见了姚仁贵便喝道:“你干什么?二爷请的是梨花姑娘,你给我闪一边去。来啊,给我把担子挑上,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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