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裕琳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她伤害了一个男孩子最宝贵的自尊心。回到舅舅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懊悔,反省。唉!自作聪明,可是这事办得太没脑子了!
为了迎接她回来,舅妈特意炖了酸菜大骨头汤,煎了一条鲅鱼,掐香椿嫩芽炒了鸡蛋,切了红瓤大西瓜,洗了一盆樱桃。这些香味综合在一起,才把华裕琳给喊了出来。
一家人坐在小院里吃饭。晚霞满天,凉风阵阵,每个人都心情愉快,唯有华裕琳愁眉不展。得知她难过的原委之后,家人纷纷表示她想多了。赵念花说,汪浩川自尊心强,但不是那么敏感,他知道谁对他好。
华裕琳的心情好了一点,叹气道:“我真是出于好心才这么做的,可是他肯定以为我是在同情他。我以为多给他几瓶汽水,一包火腿肠,他可能看不出来,结果……哎!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
华天龙啃着大骨头,咂着手指头,大大咧咧地说道:“姐,你不用想太多,浩川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在咱家从小吃到大,我经常给他带好吃的,他跟我还是好哥们儿。”
“好吧……”华裕琳还是有些懊恼:“可我跟他还不怎么熟,弄巧成拙了。”
华裕琳和汪 静怡成了同桌,而且是和谐相处的同桌,着实让亲人跌破了眼镜。华裕琳大口往嘴里塞着樱桃,说道:“我和她都图个清净,各取所需,互不打扰,所以相处得很好。”
赵念花还是有些担忧:“静怡把成绩看得特别重,你可千万不能打扰她,要是她的成绩下降了,她肯定会哭的。”
“我知道。跟她相处这么几天,她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要是我训练有她一半刻苦,我早拿世界冠军了。”
“他们姐弟俩挺苦的,幸好还有上学这一条路,所以他们格外珍惜。”
从亲人的描述中,华裕琳对汪家姐弟的生存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那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汪 静怡为了买一本作文选,把买午饭的钱省了下来,结果在家门口饿晕了。她妈妈得知原委后,坐在家门口嚎啕大哭,说汪 静怡特别狠毒,不光对自己狠毒,对家人也毒。总有一天,她会被女儿给逼死的。
眼前还有半盆樱桃,可是华裕琳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她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形,对同桌充满了同情。她想不明白,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想起汪家姐弟,赵念花也愁眉不展:“摊上一个不问事的爹,还有一个动不动就又哭又嚎的妈……哎,我心疼浩川,经常喊他来家里吃饭,他妈妈还不高兴。她这个人,什么都不想做,又想要个好名声。”
那次回家,华裕琳在胡同里面遇见过汪 静怡的妈妈,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人,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只不过,常年不如意的生活将她的灵气磨得一丝不剩,她的眼球浑浊黯淡,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华裕琳对她的印象不算好,但她还是主动打招呼。郭爱云拢了拢头发,笑着答应了一声。
“你长这么大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嗯,上幼儿园之前,我在老家长大,对这里还有一点印象。”
“你妈妈还好吧?最近没怎么看见她了。”
“她转幕后了,往制片人方向发展。”
郭爱云听不太懂,华裕琳便没有细说,以为二人就此别过了。郭爱云似笑非笑,说道:“你妈妈真有本事,真能折腾。”
华裕琳不懂这句话是赞赏还是反讽,她小心地说道:“我妈很有追求,她希望能从不同的方面充实自己。”
“嗯,你妈是个能人。”
华裕琳说道:“阿姨,现在我是静怡的同桌。我吃完午饭就要返校了,你有没有东西带给静怡?”
“带什么东西?过几天她就放暑假了。”
“我知道。她学习可累了,天天喝白粥,吃豆芽,一点儿营养都没有。要是你想给她带点儿什么,我就给她带过去。”
郭爱云毫不在乎地说道:“她在学校有生活费,吃的都是现成的。我们在家天天啃咸菜疙瘩,她也没心疼过我们。再说了,她那么有本事,用不着我们操心。”
华裕琳勉强挤出笑容来,说道:“她再怎么自立,也才只有十六岁。”
“那有什么办法?她在学校里享福,比我们强,我照顾不到她。”
话说到这份上,没什么好说的了。
舅妈给华裕琳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又大又红的鲜樱桃,黄澄澄的杏儿,还有刚刚蒸好的地瓜干,现炸的小酥肉、小黄鱼、萝卜肉丸子,还有她亲手腌制的黄瓜,够华裕琳吃上一阵子了。舅妈还觉得不够,往她的背包里硬塞了两包钙奶饼干,让她饿的时候补充能量。
华裕琳感激不尽,但又哭笑不得:“舅妈,学校里面没有冰箱,天气又这么热,今天吃不完,明天就坏了。”
“没事,你拿回去跟同学分着吃。你对别人好,人家才会对你好。”
说罢,舅妈又拿出来一个袋子,说是专门给汪 静怡的。“静怡那孩子我了解,脸皮很薄。你跟同学分着吃东西,她肯定不会往前凑。所以,我单独给她准备了一份。她知道是我准备的,就不会拒绝了,你也能更自在一些。”
不愧是孩子们的“花姨”,凡事她都准备得很周全。
华裕琳提着大包小包,艰难地跨上了自行车,让舅舅带她去公交车车站。舅舅让她跟同学好好相处,千万不要起冲突。“裕琳,我倒不是担心你被同学欺负,我是担心,万一你跟同学处不好,你会连累你妈妈的。你妈妈,是在电视上抛头露面的人。”
无论何时,大舅舅总是呵护着妈妈。华裕琳抱紧了舅舅的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样总行了吧?”
“还有,别看静怡那么独立,但是她照顾不好自己。跟家里的关系也不好,你得多照顾她,知道了吗?”
“我倒是想心疼她,可是她不给我机会。”华裕琳说道:“我俩的对话,每天都不超过十句,我怎么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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