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不眠之夜,谢家人全都气哼哼的,睡不着觉。倒是谢颖,她哭累了,反而睡过去了。她躺在爷爷奶奶的炕上,电视机还开着,画面里不时掺杂着一些雪花。不过,没有人在意,他们都在想怎么解决谢颖的问题。
表妹风风火火赶去排练时,谢冲很羡慕她。可在表妹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之后,他对表妹充满了同情。他很想知道谢家和朱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是家里气氛凝重,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表妹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谢冲看着她,又看着家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们可以把姓冯的揍一顿。”
……
家人一齐看向他,谢庆云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想着打架。”
谢宏轩也说道:“就是,咱家是方圆几公里之内有名的文明人家,可千万不能动手。”
性格冲动的谢庆收也教育起了儿子:“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是一动手,咱就不占理了。”
谢冲不服气地说道:“那怎么办?你们不会想咽下这口气吧?还是说,你们想讨好姓冯的,让他再给小颖一个机会?”
“那怎么行?!”
家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冲懊恼地躺了下去,说道:“那你们看着办!”
于是,在谢庆收抽了几根烟,谢老爷子强调了好几句“文明家庭”,冯奶奶再三劝说他们不要动手之后,谢庆云终于得出了结论:“那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找他说理吧!”
……
谢冲躺在那里,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一个文明的决定啊!
第二天一早,谢颖不让家人跟她一起去,谢庆收大声强调,家人是去讲理的,不是给她丢人的。她受了欺负,家人就应该为她撑腰,如果不是这样,那要家人干什么?
谢颖将信将疑:“你们真不是去打架的?”
“哈,打架?你二叔我都不屑于跟这种草包动手!”
“可我还是担心,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一动手,没人打得过你。”
“那可不,你二叔可是一匹野狼!”谢庆收得意地扬起了头:“不过,我早就不打架了,这个你放心。”
谢庆收反复说,他只讲道理,肯定不动手,他只是连夜弄了一辆威风的摩托车。吃完早饭,他跨在摩托车上,右脚用力踩着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声。谢颖几乎没有坐过摩托车,家里也没有人会骑,谢庆收得意地昂起了头:“颖,快上来,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你二叔的威风!”
全家人都在想办法为堂妹讨回公道,似乎没有谢冲什么事,但他很久都没有坐过父亲的摩托车了,他怀念父亲骑着摩托车,带他一起追风的岁月。谢颖看到了堂哥的眼神,贴心地问道:“哥,你想一起去吗?”
这一次,谢冲的高傲没能敌过想坐摩托车的冲动,他推了表妹一把,说道:“你先上!”
谢颖轻松地跳上了摩托车,抱紧了二叔的腰。而谢冲紧随其后,坐在了谢颖的后面。他第一次距离堂妹这么近,看着那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女孩,一股使命感在谢冲心中升腾——这是他的堂妹,他要保护她。
谢庆收不停地踩着油门,轰鸣声在胡同里响了好一会儿了,所有邻居都听到了。摩托车终于飞驰了起来,风驰电掣的感觉确实痛快!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寒冷,谢颖没想到会那么冷,她没有带纸,只能用手套摸鼻涕。谢冲直皱眉头,但是他的鼻涕也在疯狂流淌,他拼命地撅着嘴巴,才不让鼻涕流进嘴里。
谢冲很冷,不过他还是解下了奶奶给的红围巾,草草地将它包在了堂妹的头上。
围巾上还留有哥哥的温暖,谢颖的心里也一片温暖。尽管,围巾遮住的是她的眼睛。不光没能御寒,还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哥,你围上围巾吧,我一点都不冷。”
“我也不冷。”谢冲的下巴都快冻得没知觉了,他在努力装酷。
谢庆收的摩托车气势十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谢庆收格外自豪。他应该在摩托车前面立一面战旗,上面写一个大大的“谢”字。他是谢家的急先锋,小妹是增援的女将军,而父亲则是谢家军的大元帅。母亲和妻子负责后勤,在家里蒸豆饽饽,让他们保持充足的战斗力。
谢家出征,谁与争锋。
谢庆收骑得太快了,谢家距离少年宫也不算远,几分钟就到了。谢冲不敢相信这么破旧的楼房居然是这一区域的青少年文体活动中心,孩子们在里面学习或者排练,家长们会放心吗?
平时站在少年宫的门口都是来接送孩子的家长,但这一次,谢颖发现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他们还敞着怀,脖子光秃秃的,没有戴围巾或者围脖。他们一个劲儿地吸鼻子,不停地抽着烟,好像烟是用来御寒的。见到谢庆收之后,他们主动打招呼:“二哥,来啦?!”
难道,他们是二叔招呼来的打手?!
谢颖惊恐万分,谢冲也傻了眼——爸爸怎么又跟混混混在一起了?
谢庆收很享受这种前呼后应的感觉,他没有回答,而是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抽起了烟。他故意压低嗓音、却又故意让所有家长都听见:“弟兄们,说好了,今天只是来撑场子的,没有我点头,你们谁都不许动手,听见了吗?”
“好,都听二哥的。”
谢颖忧心忡忡,谢冲反倒觉得老爸很酷?!
谢庆云骑着自行车,追赶得气喘吁吁。她刚跳下自行车,就看到了姓冯的。姓冯的稍稍愣神,而谢庆云则怒目圆睁,当即一声大喝:“冯大海,你还有脸跟孩子打交道!”
如果放在古代,巾帼女英雄谢庆云怕是一枪就挑了冯大海的喉咙。
谢庆收立刻带着小弟过来增援,将姓冯的团团围住。
姓冯的自知大事不妙,嗓音发飘:“谢庆云,你这是干嘛?你要动武吗?”
“你卑鄙,无耻!你该死!”谢庆云气得眼泪在眼里打转,但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说得铿锵有力:“你收了朱家的贿赂,就撤了我侄女的领唱?你追求我不成,就打击我侄女?!你说的那些话,是人说的?!你还算是个人吗?!”
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人往往会语无伦次,但谢庆云不是这样的,越到关键时刻,她的发挥越出色。姓冯的被攻击得找不到北,频频后退,可是退到了谢庆收身上,感受到了“谢二哥”身上的杀气,他又立刻弹了回来,陪着笑脸说道:“谢老师,误会!都是误会!”
“你欺负不了大人,只能欺负一个小女孩,你不觉得害臊吗?你身为老师,收学生的贿赂,你还配得上‘老师’的称呼吗?……”
冯大海也怒了:“谢庆云!你不要欺人太甚,更不要胡言乱语!你不过是一只被人穿过的破鞋,可我不嫌弃你!你二十好几了还嫁不出去,我可怜你,才跟你搞对象,可你不识好歹!你自己想想,你的条件配得上我吗……”
二人都想压倒对方,吵得一塌糊涂。但是,一声响亮的耳光,结束了这次争吵。
谢庆云忍无可忍,动手打了姓冯的。
所有人——包括谢庆收都看傻眼了,最不可能动手的人,却成了最先动手的那个。
谢庆云的眼角、鼻头都是红的,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她的屈辱全都压在喉头,但是当着家人的面,她还是体面地、平静地说道:“冯大海,胡言乱语的是你,你已经损害了我的名誉,我必须要跟你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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