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夏。
天气越来越热,而学校又正好停电。
苏泽坐在闷热的办公室里,一边批改学生的期末试卷,一边汗如雨下。
背后只有一台装有电池的立式电风扇,因为长久不用的关系,扇起风来呼啦作响,扰得苏泽越发心情烦躁。
“叩叩。”有人礼貌性地敲了敲门,随即推开一个小弧度,探进头来:“请问……苏泽苏老师在吗?”
“我是。”苏泽站起身来,抹了抹脸上的汗,有些疑惑地看着来访者。
“太好了!”对方立即推开门大步走进来,有些激动地伸出手与苏泽握了握:“苏老师您好,我可算是找着您了!”
来者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白净,眉目清秀,嘴角的弧度总是微微往上扬起,像是在笑。这样的面相在交际圈想必很吃得开。
苏泽打量完他的样貌,在脑海中快速过滤了一遍,确定之前没有见过他,试探着问:“您是……学生家长?”虽是这么问,但看对方这年纪,要说是孩子他爸,还太过年轻了些。
“不不,我还没有结婚生子。”年轻人急忙解释,“我来,其实是有些私事,想请您帮忙。”
年轻人说着,略微踌躇了一下,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苏泽:“这是我父亲的名片。我父亲是骆氏集团的董事长骆衡华——您听说过骆氏集团吧?”
苏泽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骆氏集团是近十年来在电子产品行业发展十分迅猛的龙头老大,旗下产业链十分完备,几乎垄断了东亚地区的各大电子市场。
年轻人接着说道:“我是我父亲的独子,也是骆氏集团的继承人,我叫骆融。”
“哦,骆先生您好。”苏泽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怠慢,忙请骆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起身为他泡茶。
苏泽一直很少与有钱人打交道,也许是受到公众舆论的影响,对有钱人的印象不太好。然而眼前这位骆氏集团的小开态度谦逊得让他有些意外。
同时他也十分迷惘,自己不过是一所普通中学里的普通教师,怎么想也不可能和这些有钱人产生交集,这位骆公子究竟为了什么事亲自前来找他?
也许是因为刚从户外进来,骆融的一张脸晒得有些红,再加上室内没有空调,电风扇吹出的风也是热的,更是让人感到闷热难忍,没过多久,骆融便和苏泽一样满身是汗了。他抓起苏泽递过来的一次性纸杯,刚喝了一口便手忙脚乱地放下了——连茶水也是烫的!
“啊,不好意思,”苏泽解释道,“这几天学生都放假回家了,学校正好在电路维修,没法开空调,我这电风扇也是以前充了电的,勉强拿出来用用,条件不好,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骆融抹了抹汗,然后笑着摆了摆手,“我在国外留学那阵子,过的条件比这还艰苦,我习惯了。”
苏泽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骆融顿了顿,又言归正传:“是这样的,现在骆氏集团陷入了空前危机,骆氏董事长,也就是我父亲,一个月前遭遇了车祸,脑部受创严重,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一个月内醒不过来的话,恐怕就要变成植物人了。”骆融说到此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我很遗憾,”苏泽低声说,“希望骆董事长可以尽快恢复健康。”
他平日里不太关注此类新闻,如今听到这样的噩耗,除了替骆融这个年轻人感到难过之外,也生不出什么多余的八卦之心。只是心里越发疑惑,他是老师,又不是医生,骆融父亲昏迷不醒,来找他做什么?
骆融情绪低落了片刻,继续道:“我父亲正值壮年,所以还没有立遗嘱,这次事出突然,而我又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对公司的事情一无所知,根本接不上手。公司里的几位元老见父亲有可能醒不过来了,都开始蠢蠢欲动,而一直将骆氏视为眼中钉的杨氏集团则在一旁虎视眈眈,想趁此机会兼并骆氏。所以,现在的骆氏没有父亲不行,我父亲必须醒过来,否则……”
“等一等,”苏泽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骆先生,我虽然非常同情骆氏的遭遇,但我对经商一窍不通,您说的这些事情,与您此次找我帮忙,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骆融又踌躇了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压低了声音问道:“苏老师,您应该知道灵媒御玺吧?”
苏泽眉心微微一跳,故作镇定:“灵媒御玺?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骆融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听说灵媒御玺有一种神力,可以实现人类的一个愿望,同时许愿人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苏泽沉默地看着骆融,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一丝戒备。
骆融突然笑了:“苏老师,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我总算是放心了。”
“嗯?”苏泽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其实在来见您之前,我心中十分忐忑,我不能确定我所听到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是您知道,人一旦被逼入了绝境,就算是一根稻草的希望,也会拼了命去抓住的。而我此刻,就属于急病乱投医的情况。如果您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个反应是嘲笑,也许这件事就当真没有希望了;但是您非但没有嘲笑,反而对我升起了戒备,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其实也是相信这个传说的?”
苏泽神色渐冷,他不喜欢被人试探和算计的感觉。“骆先生,请原谅我的多疑。我希望您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否则我们没法开诚布公地谈。”
骆融也不着恼,神色平静地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苏泽面前。
苏泽在看见那张照片的瞬间,立即变了脸色:“你居然有灵媒御玺的照片?”
骆融无奈地笑了笑:“这只是众多照片中的一张。您知道,这种无价之宝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只会给我们惹来祸端。我如此谨慎地来找您,也是希望您不论能否帮忙,都请守口如瓶。”
“我自然会守口如瓶。”苏泽神情严肃地承诺,同时又忍不住打量骆融:“可是,你是如何拿到这张照片的?”
“不是拿到的,而是我自己拍的。”
苏泽抽了一口冷气。
骆融点了点头:“没错,如您所想,现在灵媒御玺就在我家里供着。”
苏泽原想问他是如何得到手的。但转念一想,以骆氏集团的财力,如果真心想要收购什么东西,又有何难?
骆融又说:“苏老师,您看,我已经对您坦诚到这份上了,您就不要再对我戒备太深了吧?”
苏泽的神色微微有些放松:“你既然专程来找我,想必是对我的过去有所了解了吧。”
“是的,我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了这篇论文,从而对您产生了兴趣。”他说着,又从背包中取出一份影印文件。
苏泽瞟了一眼文件的标题——《论大曜文明存在的可能性》。
他失笑:“这已经是多年前的论文了,难为你还能找到如此完整的影印版。不过有一点你误会了,这篇论文的主笔者是我的祖父,考古学家苏阅。我当时还在念大学,只是协助他收集资料罢了。”
“我知道。老实说,一开始我寻找的对象是苏阅老先生,但很不幸的得到了他几年前就已经过世的消息。后来我听说苏阅老先生的孙子,也即是当初参与写作这篇论文的苏泽先生您,正在本市的一所中学里任教,所以我才又升起了希望。”
苏泽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对这篇论文怎么看?”
“我认真阅读了论文中的每一个字,虽然无法做到百分之百深信不疑,但我希望它是真的。”
苏泽自嘲地笑了笑:“但这篇论文在考古圈内却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笑话。”
“这一点,我也已经了解到了。苏阅老先生用了毕生的心血写下这样一篇论文,希望能够得到国内考古界的支持,然后将这一研究继续深入下去。但是论文发表之后,却遭到了业内人士的嘲笑与奚落,没有人相信它的真实性。两年之后,苏阅老先生郁郁而终,而身为他唯一传人的您,也在大学毕业之后,心灰意冷地来到一所普通高中,做一名平庸的历史老师。”
苏泽苦笑,看来这位骆公子在来之前是做了充分的调查了。
“是的,如您所知,这篇论文给我们祖孙二人带来的只有屈辱,我的爷爷投注了毕生的心血却一无所获,而我,也早已冷却了对考古的热忱,宁愿做一名普通的历史老师。您还指望我能帮您什么呢?”
“您当然能帮我!”骆融显得有些激动,一把握住了苏泽的手:“我希望用灵媒御玺救活我的父亲,但是我不知道如何使用它。既然论文中提到了灵媒御玺,说明您对它有一定的了解,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如何才能让灵媒御玺实现我的愿望!”
苏泽平静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很抱歉,骆先生。关于灵媒御玺,恐怕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写在那篇论文里面了。”
骆融浑身一僵,望着苏泽说不出话来,眼神中渐渐弥漫出一丝绝望的气息。
苏泽撇开脸去不敢看他,心中莫名有些负疚,仿佛自己的见死不救,就是间接杀人的行为。但事实上,他没有说谎,关于灵媒御玺的事情,他知之甚少。
过了良久,骆融才喃喃道:“苏老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或者说,还有没有人,知道得更加详细一些?”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苏泽,他抬头看了骆融一眼:“也许,有一个人可以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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