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众人的想象，观澜台外竟十分安静，听着并不像在大闹的样子，且门外站着的从人也甚是自然，严太后不禁疑惑地看了那小宫女一眼。
小宫女也是面露惶惑，她奔出来时闹得正厉害，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般安静？难道……侧妃娘娘被打死了？
小宫女面色一变，严太后顿时也想到了什么，赶忙挥挥手停了步辇，然后叫人止住了想入内报信的侍者的动作，又拦住了德妃，只叫她候在外面，便搭着喜嬷嬷的手快步往里走。
德妃本也不想趟这趟浑水，齐王毕竟是皇后所出，奈何齐王侧妃真被打死了是件大事，她不出面不行，现在见这观澜台外风平浪静，她便也不想进去讨嫌。
严太后却决议一探究竟，那小宫女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倘若真的叫阿玙依着性子打死了侧妃，那他日后的名声可就坏了，狠戾之名一旦落下，终究是不大好听。
可严太后进入宫门，却见宫苑内清清静静，一如她往常来时的样子。
虽然严太后制止了侍者入内通禀，可太后驾临，到底也惊动了顾西玙，他现在的伤势好了大半，起身完全没问题，因此不等太后进入殿内，便已带着人迎了出来。
“皇祖母，您怎么来了？”顾西玙面上带笑，努力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来，可他嚣张跋扈惯了，十几年来都是横冲直撞，对伏低做小讨好人就不大擅长，因此脸上的神情便有些不自然。
严太后到底还是疼爱孙子，想着顾西玙身上那些伤，便先责道：“起来作甚？皇祖母来看看你，回屋趴着去。”
顾西玙很想说自己已经好了，还趴什么趴？他现在想的是出去，出宫，出城，又或者哪里……总之不要再被关在这个小小宫殿里。
但他不能说。
母后不在宫中，父皇始终没来看过他，那白氏还借着他的名头犯下了那样的大错，这个时候，他不能胡闹，况且，在观澜台中养伤的旨意是父皇下的，没有父皇的命令，他就不能出去。
所以，面对还算疼爱自己的皇祖母，他得乖巧。
“孙儿已经好了，叫皇祖母挂心，都是孙儿的不是。”顾西玙笑得低眉顺眼，这种表情，或者说转变，对顾西玙来说有些陌生，但他却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父皇对他，已不是之前那般爱重了，他不能再惹了皇祖母厌弃。
严太后却有些震惊，面前这个，真的是齐王而不是太子？
她仔细看了一眼，很显然，这个笑容中略带苦涩、乖巧中有些委屈的，确实是以前那个莽撞又傲慢的皇孙儿……严太后的心里顿时难过起来，她虽然不喜阿玙的鲁莽，可看着他如此小心翼翼，她又是万般怜爱。
“阿玙……”太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安慰这个孙儿，挨打这件事必是对阿玙刺激很大，也不知他心中多么伤心难过，才能痛下决心改正言行，但肯改就是好事，严太后温声道：“乖孙儿，好好将养身体，莫要多思多虑，只要你肯上进，你父皇总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面对严太后的温和慈爱，顾西玙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是自然！”严太后拍了拍顾西玙的肩膀，道：“阿玙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以前性子太急，现在长大了，总要稳重起来，这样办事的时候才不会出差错，才能为你父皇分忧解难啊。”
听严太后这般说，顾西玙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这些天他卧床养伤，想了很多事情，以前的，近来的，还有将来的，而最大的收获，便是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出身什么宠爱，都是无用，在他那个父皇的眼里，只有有用，才是有用。
他以前就是太没用了些，办砸了那么多件事，以至于父皇抛弃他责打他，而以后……
顾西玙信誓旦旦地道：“……孙儿定会好好做事，绝不会再叫父皇失望。”
严太后高兴起来，欣慰道：“这样就对了，好孙儿，你是皇子，就该有这样的志气。”说完，她向四周望了望，又道：“今日怎不见你那侧妃白氏？”
顾西玙面色一冷，又意识到面前的是严太后而不是自己的宫人，便又挤出点笑容道：“皇祖母，她……她今日身子不适，孙儿便没叫她伺候。”
严太后却板起了面孔，道：“真的？”
“真的。”顾西玙点了点头，却听严太后道：“她在哪里歇息？皇祖母去瞧瞧她。”
顾西玙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看了严太后一眼，只见严太后一脸肃然，显然不会因为自己胡乱编造的一句话便打消念头，而此时他也看到了隐藏在太后从人之中的小宫女，那正是侧妃白氏使唤的小丫鬟，怪道适才并不见她，原来真的是出去搬救兵了。
想到怎么也遮掩不住，顾西玙索性道：“不瞒皇祖母，白氏做错了事，已挨了孙儿的罚，如今尚在偏殿之中反省。”
“你！”严太后心中刚起的怜爱又消散了大半，怒道：“她犯了什么错，你要罚她？”
顾西玙却闭口不言，水轻云利用齐王府手谕出逃的事情，他早就怀疑是那白氏搞的鬼，但白氏并不承认，一番查探之后，她的嫌疑也的确被消除，真正偷出手谕之人，反而是他府中的长史。
如今长史已被顾西彦抓了去，可一想到自己王府中的人却为水轻云所用，顾西玙的心中便如针刺一般难受，看到同样与水轻云有着干系的侧妃白氏，他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
严太后见状也有些了然，只得道：“那白氏，虽说是凉人，可这几日皇祖母看下来，对你倒也是一片真心，你又何必迁怒与她？”
顾西玙却只是不说话。
严太后只好道：“你把她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看。”
见顾西玙站着不动，严太后着了急，道：“你……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顾西玙见赖不过，才道：“……也没怎么样，就是叫人打了她二十杖。”
“什么！”严太后惊了，大虞的杖刑普遍用的是大杖，二十下，别说是个弱质女流，就是昂藏大汉也受不了，这是要杀了那个凉国女子啊。
“胡闹！”严太后动了怒，道：“白氏在哪里，立刻带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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