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州罗檀城道上,一名身着布衣的僧人竖手而行。
瞧其身后那不小的包袱,便可知,这是一位赤足苦炼的行僧无疑。
布衣僧人笑容如春风和煦,道上见了劳忙百姓,皆是迎笑示礼。在百姓眼中,此人却是满渗佛机,又是多了一位得道高僧。
僧人继续踏步前行,虽是闭目着行走,却仍游刃有余,嘴角念念有词,细听之下,所诵所吟的,正是那佛门经书的《大悲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一语起,天地之间千景万态,犹如被定格住了一般,僧人迈着赤足,地面如水面一般,漾起波澜,脱口的佛经如实质般印入穹苍,引起一阵阵清风飞徐。
“南无阿利耶……漫多啰,娑婆问。”《大悲咒》语尽,布衣僧人身子稍顿了一下,脸上轻笑,又继续闭目前行。
忽然,一名道袍俊年把住了他的左肩,笑了笑道:“高僧唱吟的大悲大慈,不觉缺了不少佛机?”
僧人笑着打量着这名背负长剑的青年,态度端正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尚知资历不堪,还望施主指点一二,道出驳杂……”
俊年哈哈大笑道:“好说,仅是少了那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罢了。”
僧人不觉皱了皱眉头,脸色一沉,疑惑道:“贫僧乃是佛门中人,方才还望施主赐教,但却为何授此道教《八神清心咒》?难不成施主心怀戏谑?那贫僧便不奉陪了。
说完欲要前去时,又被青年把住,青年嗤笑道:“行僧不过是放不下六戒,既六戒不做到无欲,做什么鬼的僧人?说白了都是戒行不戒人吧?世此有多少歌颂行僧的?莫做此引人讥笑的蠢事。”
僧人叹了口气,道:“话不应如此,世道维艰,避无可避,行僧惹人讥笑?那寻长生大道,隐世修仙的道门真人,便真的不惹人嘲讽?风衣何揭揭,有若夸瓜叶翻,尘土不远去,白云藏白门。”
俊年大笑不止,继而又讥讽道:“白云藏白门?盛见佛门乱世无寻,又是师唱谁家曲?摆的又是谁家戏呢?宗风嗣阿谁呢?劝大师还是莫行讥人事。”
僧人谈谈一笑,又是方才那句:“既然施主不是来赐教的,那贫僧便告辞了。”
语毕,便是抚袖而行,无拖泥带水。
俊年脸色平静下来,道袍轻徐,反手一拍背后的二尺长剑,大喝道:“秃驴莫走!贫道便是来赐教的。”
一股长虹剑气飞溅,击射向僧人后背。
只见那僧人身形后转,右手抬起,直接截取了那一缕磅礴的剑气,用力一握,顷刻间便散于天地之间,举止如若金刚佛陀一般。
百姓见此模样架势,皆是慌忙退避,让出了近三丈远的距离,但却并无人躲起来,反倒是目不转腈的盯着,生怕是错过了一丝一亳。
江湖人的的争斗对打,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倒是屡见不鲜,只要不是自己惹出的事,这江湖人士的武夫手笔,何尝不乐意得一睹风华呢?
俊年见此僧人的手笔,却是云谈风轻,好似完全在意料之中一般。
道门青年只是淡淡地说道:“啧啧,安卯飞,别以为出走禅檀寺便可化解佛论一事,还须你来主持!”
被道出本名的布衣和尚,显然有些动怒了,但却又被生生压下,故作平淡道:“施主究竟是谁?”
俊年道人冷笑道:“怎么?唤你本名便动怒了,看来你这道行也不过尔尔。”
道人剑锋飞旋,太跨步朝安卯飞划去,一道丈二剑气飞溅而过,轰炸向安卯飞的胸口。
此等手笔,又岂是凡人?
一股内劲由内而外迸发而出,如飞箭弹射,硬生生地将那丈宽的剑气阻挡于方寸外,继而僧人又是向前迈步,剑气寸寸崩断,一股莫名的气机从僧人的丹田处喷涌而出,形成一股护体的外罡之气,如排山倒海一般,光是在气势上,便可压人一筹,令人喘不过气来。
道人却是信步闲庭地往前走,在那迫人气机威势下,依旧稳步地飞身向前。
此刻一道道人影赶至,皆是官府的人,把围观的人皆是赶了回去,街道上此刻便只剩下二人继续对峙,除开佛门僧人安卯飞外,能调动官府且有如此实力的,道人的身份早已跃于纸上。
此道人便是郎中令陈天行。
陈天行俊目一凝,右手飞剑飞旋,狠狠地砸向安卯飞,内力也涌如潮水翻涌,轰在其身上。
可那佛门金刚之体,又岂同寻常,剑气内劲不仅不进其分毫,反倒被反震倒退了数步。
安卯飞直接用手掌握住了剑锋,一股掌劲导向剑身,直接便震得陈天行手心发麻。
陈天行左脚抬起,踹向了其胸口,借其护体罡气后撤至一丈之外。
稍稍稳住了身子,便从左脚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酥麻,让陈天行一阵冷汗。
安卯飞直起身子,右手作揖道:“阿弥陀佛,道长,不知可受得了贫僧这龙象般若功的内劲?”
陈天行抹了抹嘴角,臭骂了声道:“特么的死秃驴,别给道爷我嚣张,装得什么正气凛然的模样?我不信你硬扛我这两剑,会好过!”
语毕,陈天行右手一侧,手中的剑剑光一闪,随后便是一道剑气随之而过,直轰向安卯飞,随后便消失在原地,安卯飞右手隐泛金光,单臂向前撞前剑气,却只见其后撤一步,左脚刚落地,陈天行便已闪至其面前,右手倒握剑柄,侧身刺向安卯飞。
安卯飞不以为然,一股气机加持于右手,上前直接将剑锋抓在手里,左手一抖化掌直直拍向陈天行,其却以右手剑柄为着力点,向上一跃,在空中一转身,右小腿狠狠的砸在了安卯飞的后背。
安卯飞身形向下陷,路面上被生生地踏出了近二尺的大坑,安卯飞斜眼瞟了一下,身子一挺,将背上的陈天行弹开,随之一转身,便将手中的剑甩向陈天行,续而又冲了上去。
陈天行单手将飞来的剑柄握住,迎向安卯飞,一剑刺向其右膀,但剑锋却只撞在安卯飞手上的护体罡气上,却不伤其分毫,陈天行立刻向下抽剑,身形一旋右脚扫向安卯飞,撞在其手肘上,安卯飞身形却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只见安卯飞右脚微斜,向前推开陈天行,而后又大步向前,仅是一拳,一股骇人的拳风袭向陈天行,陈天行立即将剑摆于身前,将安卯飞那一拳挡下。
但还是被其击飞至三丈开外。
三丈外的陈天行双脚刚落地,安卯飞便已至跟前,一拳轰向陈天行,内劲也是从其中迸发而出,陈天行只得快速往右撤去,勉强躲过那一拳,只可惜陈天行身后的民房,硬是直接被安卯飞的拳劲轰出一个“大窟窿”来,拳劲直接将其贯穿,所幸房内并无人损伤。
安卯飞眉头微皱,双掌合十轻叹道:“阿弥陀佛……”
向右倒射而去的陈天行,早已是了无踪影,此时一道快速而又凌厉的指劲,突然从右上方斜射,安卯飞刚反应了过来,右手硬扛了下来,但却只是稍稍刺痛,并无大碍。
安卯飞向上一跃,跃至身后房顶,对面便站着陈天行,陈天行轻轻擦了擦手中的剑,大喝道:“秃驴,接好了,这是道爷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一剑。”
陈天行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锋,身上的内力气机开始翻涌,变得躁动,气机从丹田起步,经过浊徐、刻列、左门……最后达至冲灵再涌进整把剑锋之内,陈天行挥动右手剑锋,划向安卯飞,顿时一道无可察觉的三寸宽剑气,朝那僧人直逼而去,这一剑,耗尽了陈天行强提起来的一口气,将近七成的内力,同时还截取了自己小部分气运,融入于此剑。
那一剑挥出,倾刻间天空有些许阴沉,就连地面上的沙石,都在抖动,狂风大作,风向逆流,就连在房内孩童手中的风车转个不停,一些系在屋桅上的风铃,也是铃铃地响个不停。
一道极尽内敛的剑气,在上方横扫,安卯飞面对这无法躲开的剑气,也是硬着头皮上,双手挡在面前,全面催动佛门般若功,一缕缕内力从丹田导出,在身外形成了一层坚硬的护体罡气,将整个人里里外外包裹住。
那道剑气撞在安卯飞身上,却还是继续向前横推,罗檀城上将近有千百户人家的房顶被轰平,“噗”陈天行突然单膝下跪,吐了一大口鲜血,又是连咳了几声,咬牙道:“这一躺真特么不值!”
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一位道门真人……
陈天行沿着剑气扫过的地方踏着木柱,飞跃追去。
就在不远处,一栋残破不堪的竹楼内,一位布衣僧人一手捂在胸口上,靠在墙上吐了几口血而后,才直起身子,双手做了一个回气的动作。
那僧人正是安卯飞,欲想离去时,陈天行已是追来在空中大喝道:“秃驴,往哪逃!”
一道剑气从中空袭来,安卯飞并不畏惧那剑气,反手便是一掌轰出,一股掌劲与空中的剑气相撞“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飘散出一些黑烟,陈天行从烟中穿过一剑斩向安卯飞。
安卯飞随手抓起一根竹棍,以内力加持挑开陈天行的那一剑,安卯飞竹棍画原后,左手收缩,再一向前捅向陈天行,被其以剑身挡住,后退了三四步后,一剑一道剑气,扫向僧人,安卯飞手中竹棍轮转一圈后,由右往左将剑气挑向左边,原本残破不堪的竹楼,被那剑气击中更是“轰”地一声就倒塌了。
安卯飞手持竹棍一旋,由上往下劈向陈天行,其往左一撤,而后一剑斩向僧人的腹部,后者下意识抬起左膝,正巧撞向剑身,将其撞开,而后又一棍扫向陈天行,陈天行右手将剑一抛,反握剑柄以剑尖迎上,只听见一道声响,竹棍便被剑尖刺穿,陈天行右手握住剑,而左手则是搭在右手背上,往前冲去,竹棍直接从中间被劈成两半,而安卯飞则是身形往后退去,躲开陈天行那剑。
随后安卯飞便一抖左手,从掌化拳,内力气机直导而出,本来的满身灰尘一抖而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唤发,双瞳隐约化为淡金色,八成内力全都聚于一拳,护体罡气渐渐布满全身,每往前踏出一步,便震得地面上的沙石颤动,安卯飞向前奔去,一拳击向陈天行。
陈天行以剑间刺向安卯飞,却被一拳击弯,剑尖弯曲,指向自己的眉心,陈天行大惊,将手里的剑向上一挑,将安卯飞的手弹开,随之一转身,将体内剩下的内力,聚于右手,一转身与安卯飞的拳头相撞“砰!”的一声,两个人皆被内劲弹飞,各是撞入了一间民房,陈天行立刻站起,手中的剑也是朝着安卯飞的方向刺去,陈天行不敢妄动,此时一口气正吊下,换气之间,只敢站在原地,聚精会神望向安卯飞的方向,但却过了十数息后也不见动静,陈天行大喝不好,飞奔向那边,清开杂物后,只留下一柄剑地上还有一些血迹。
此时一群官兵从远处跑来,单膝下跪道:“拜见大人。”
陈天行只是淡淡说道:“嗯,起来吧。”
其中一名官兵上前说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追,皇帝此次让我等来调查,便是着手把他送入皇宫,至于后续的处事处择,则是李玄机的事情,但凡过往郡县,一律严查封办,若是这秃驴逃回了寺庙,我想你们应该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国老发怒,我自然是要遭殃,而你们绝对会丢了性命。”
一大群便衣碟子纷纷飘落出现,都是齐身下跪恭听,不敢有丝毫的不服,这位郎中令,随时可以令他们所有人都丧了性命。
还有,陈天行补充道:“你们着书送一份书信给那个已达至明州的行客,让他出手拦截这个僧人,另外托上皇帝的皇命,这样便不怕他不从了!”
为首的一位黑衣谍报头头眯了眯眼睛,没有任何犹豫的神色,起身应道:“是!”
便没有了任何的身影,一个个谍子都消失了身影。
陈天行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语地笑了笑道:“小师弟啊小师弟,让师兄好好看看,我离开武当的这些年,你究竟长进了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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