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天空,深邃的大地,那些凹陷下去的峡谷,那些耸立在苍原上的山峰与悬崖,那些翻飞的柳絮,那些春日里,才有的温暖!
光影相互交错,斑驳的流水,慢慢地冲向岸堤,如绸缎般,渺远的天空,忽的传来一声尖锐的破帛声,是黑色的巨鸟,发出尖厉的嘶鸣……
于是,于尊抬起了头,安静地仰望着天幕,那是一只巨鸟,一只如同荒岛般硕大的巨鸟!
残飞的云絮,抽丝剥茧般,包裹着整片苍蓝色的天空,但无非也只是夸大其词罢了!它们只是在簇拥着天空,它们也只是一些慵懒的下人罢了!
春日里,才有的明媚,让这方世界与现实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难道?这......真的是阴神狱?
似乎与自己的所想,有着天壤之别!他仰着头,望着天空,巨鸟划过,天之彼岸,巨鸟更似一座座荒芜的岛屿,沉淀着一种孤独的意象!
零星的雨水,似乎有意点缀这个温柔的季节,淅淅沥沥,点点滴滴,就如此不停的下着。
江河之上,一条扁舟,顺水而流,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是水声,更是灵魂尽头发出的慵懒的声息……
温阳煮酒,老者从怀中,取出一瓶烈酒,逍遥自在地喝着,而于尊则阖眸而立,他随那叶扁舟,逐流而下!
清婉则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世界?”
此时,沧浪逐波,漂流万里!这条长江,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明晃晃的光线下,苍穹之上,是十二座金色宫殿,它们在风中,坚定如斯,毅然如常。
坚硬的时光,似乎凝固了,回忆里的画卷,一次又一次的从眼前划过,于尊眯着眼,脸上渐多了一分冷冽的笑意。
他脱掉鞋子,赤足站立在小舟上,那一刻,江河竟开始沸腾,一条条密集的能量束,从他的脚边,向四周扩散出去,像一道道明黄色的霹雳。
江河在翻滚,飞鱼越出了水面!江水漫上了岸堤,卷着一片片黄沙,再次落入水层中。
他静心冥神,恍然一瞬,他忽的睁开双瞳,他笑了......
黑暗的宫阙,竟隐藏在江河之中,而此时,再望向天幕,那十二座宫阙,却少了一座!
传说中的王者之墓……
没有犹豫,跃入水中,而自一跃之后,一股扎心的恶寒,便从体表,快速的传递到心底!
好冷......好冷啊!寂寞的水层下,像一座寒冷的荒池。
黑金色,耀眼的强光,在水底四溢,宫阙是那么的伟岸,而水底的空间,亦广袤无边!
不同维度的世界,并不似眼前所见,往往令人意料不到,异域的世界,总是颇有意蕴!
所谓大千世界,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大抵上,就是这种意境罢!
黑金宫殿,在激流中,静立寒渊!它坐落在一座高耸的悬崖上,寒风刺耳,流水窸窣!
此时,寒寂的风,再次吹起,激流勇退,最终消融在一片柔光下。世界万籁俱寂,也或许,会在下一秒钟,打破这片难有的静寂!
黑暗的鸟巢里,那些如同孤岛般,硕大的黑色巨鸟,已然离巢,而那些巢穴,则贴敷在悬崖上。
世界,是那么的冰冷,恍恍惚惚间,他的身体,一片刺热,他心底一怔,这一刻,他已伫立在黑金宫殿面前!
他赤足而立,脚掌慢慢地踏在宫殿前的广场上,而那股刺热,也正是自他的脚底导出的!但他的心在告知他,所见非实!那片蠕动的岩石,慢慢地虚化。
而自脚掌开始,一片明黄色的光晕,慢慢地覆盖了他的身体,光变得炽热,变得刺目!
但片刻之后,这片光晕,便被一团白金色的烈焰吞噬了,这片烈焰正是楚气!
那么,那道明黄色的光晕,又意味着甚么?古老的典籍,开始极速的翻飞,他心底一怔,《往生书》竟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此时此刻,令他意料不到的是,月如亦出现在了他的魂境中,他心底一愣,声音亦变得有些颤抖了,“月如姑娘?”
他这一生,只是为情所生,或许,某一天,他也会为之殉葬!
月如恍似未闻,她与剩余的三人,同时出现在于尊魂境之中,他们皆阖眸而立,他们的手掌,皆抵在往生书那枯黄的纸卷上。
他们似乎正在悟道!《往生书》从魂境中淡出!枯黄的纸片,在寒风中,激烈的颤抖着,刺眼的强光,从于尊的身畔,开始向四周疯狂的翻卷而去!
愈来愈张狂的寒境,意味着这片凄寒的世界,不像眼前所见!
仰望天空,被一层激荡的江水隔绝,可慢慢地他便感受不到那片激流了,世界是如此的安静,恍似一间空荡荡的房子,只有水滴,啪嗒!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的声音......
可片刻后,他的脚步,忽的变得很快,他飞起一脚,硬生生的将脚掌,踹在了宫殿的青铜门上!
轰隆隆......
大地一片震颤,刺眼的明黄色光晕,瞬息间,布满了整座青铜门,但青铜门却纹丝不动,它似乎并不屑于尊的攻伐!
他心底一滞,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因为那片气息?”
而此时,《往生书》则在他的眼前,疯狂的翻卷着,一片片鎏金的字体,在他的眼前,安静的排列着。
他心底一怔,喃喃自语道:“难道,这便是楚气的源头?”
明显是未经炼化的气息......
顿时,喜色渐浮现在心底,而他之所以会如此判断,也应归结于《往生书》!
他盘膝而坐,端坐在青铜门前,他的手掌,抵着青铜门,那股炽烈的气息,再次在他的眼前翻涌,寒风硕硕,灯火已悦!
那座黑魆魆的大殿里,忽的多了一片暖黄色的灯火,似渐渐的有了人息,有了喧嚣的井池,有了绚烂的灯火巷陌!
世界在肆意的延伸,无法预计的画面,开始疯狂地折叠,后来,又慢慢地铺展开,在此过程中,崭新的世界,业已慢慢地生长了起来!
炽烈的气,在他的掌间,随意的游走,生硬冷瑟的寒风,一次又一次的掠过,从他的发隙,从他的指间,亦从他的心底!
寒煞、孤魂、影魄!眼前的世界,是那么的诡异,似乎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倒也能做到心平气和!他笑了笑,一脸无畏的模样,他忽的将双掌,向青铜门一推!
炽烈的明黄色火焰,竟酌气而燃!爆裂的刺焰,慢慢地涌向心底,那一刻,是那么的痛苦,大有脏腑撕裂之感!
但,他依旧很平静,他咬着牙,硬撑着,“这点痛苦又算作甚么?于尊又岂会怕你?”
焚尽的烈焰,渐变得温和,但却并非是因这些烈焰的慈善之举,而是因他体内的楚气!
而自这片黑暗宫阙中,溢出的气息,则更似一片原始气息,但它们竟是楚气的源头!
这片生猛的气息,大可作为于尊的餐食,他亦没有拒绝,这场丰盛的晚宴!
气如沧海,漫漶无边!又如流水,广袤无穷!青铜门中,发出一声声厉嘶。
他心底一滞,喃喃自语道:“那座青铜门中,又有何物作伥?”
野蛮且猖獗的气,渐变得温驯,它们混溶在黑暗中,却在爆燃,爆出一片片刺眼的流光!
气在膨胀,在一刻间,疯狂的皱缩,如息声,颇有节奏!
而此时,于尊的周身,忽明忽暗,气融入到他的魂境之中,这一刻,他如一颗赤阳,自身亦在发光发热!
于尊笑叹道:“真是得来不费功夫啊!”
他盘膝而坐,而片刻后,那座青铜门,竟然渐渐地敞开了,刺眼的流光,混溶着炽热的气息,涌向他的身畔。
十二宫,难道正是那十二个男人的行宫?
自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的心底,便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了!
是生是死,在此一搏罢!他哈哈一声大笑,那肆无忌惮的笑意,流淌在薄凉的寒境中,愈发的疯狂,也愈发的冰寒彻骨!
大殿,并不似他判断的那般,也只是一座大殿罢了,自开启青铜门的那一刻,他心底便知晓了,他的判断或许是错的!
盘旋的走廊,通向天幕,黑暗中,明黄色的宫殿,则悬浮在半空,说到底,这片世界,已不属于外域!这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于尊所立的世界,已不在江河之下!
所以,青铜门只是一种伪饰罢了,它无法代表真实的世界!
他再次看到了那座钟楼,那座故时世界里,随风摇曳的钟楼!他记得,当初的自己,正是躲在钟楼里,才得以进入如今的世界!
他记得钟楼里,那些白色的布匹,它们覆盖着钟楼里的物什,只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轮廓,在历史的长河里,反复的翻滚。
此时,他虽有心进入钟楼,但,时光却婉拒了他,尘屑漫天飞扬,瓷白的流光,则在他的心底,蜿蜒生长着!
站在异世界的他,如入幻境,那些东倒西歪的建筑,不似人间!却胜似人间!
这便是历史的随意性,这便是时光蚀骨的一幕!蜿蜒的蹊径,绵延向长天而去,溪流里迸溅的水花,在盛世的朝阳下,流淌出一场场彩虹般的梦境……
没错,自他启开青铜门时,这片世界,便慢慢有了亮光!在极北之地,是一片终年落着雪的世界!风雪弥天,宫殿伫立在风雪之央!
所以,当他站在青铜门前时,他的心底,便有了幻象,如今再望向远境,那方宫阙,与他心底的映照,是如此的相似!
寒冽的塞北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发隙间的流光,打落在深邃的瞳仁里,他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他握紧了源天刃,喃喃自语道:“真实的阴神狱,绝对不似眼前所见的这般简单!”
所历江湖事甚多,怪事诡事亦多的很,如此,他才胆敢断言,眼前所见,并非完整的世界!
但,他若是想见到更加瑰丽的世界,首先他要寻找到去往那方世界的秘径!
哈哈一声大笑过后,他提起刀,慢慢的向前走去,如此唯美的世界,渐渐地铺展在他的面前!
高耸的苍木,如一座巨塔,直插天幕,却随处可见,而诸如钟楼的建筑物,有些深埋在土层中,有些则脱离了地表的束缚!歪歪扭扭的坐落在苍冥间!
极寒的塞北之地,离他依旧有一段很远的距离,他冲着掌间,哈出一口热气,而此时,那片热气,业已化为了一片清浅的白雾!
听到烈马的嘶鸣,听到凶兽的巨吼,在城池巷陌间,在深暗的黑森林中!
黑石所筑的殿阙,耸立在苍苍茫茫的大雾之中,模糊的轮廓,像一把利剑,直插心魄!
他随意的在城池间游走,他或许没有发现,他身后一直尾随着一人,“娃娃!勿要向前走了!”
他心底一怔,恍惚间,心底一片彻寒,是谁?竟一直尾随在我的身后?
回头望去,心底的寒意,才稍稍淡去,原来是他!那位泊舟而立的老者!
他一脸错愕,而尾随在老者身后的还有一只胖嘟嘟的幼龙,而在幼龙的身畔,则伫立着一位姿容秀美的青年女子!
幼龙正是龙宝宝,而女子也正是清婉!他心底渐多了一分喜色,可一刻后,那分喜色,又化为了一片忧愁!
若是,这一路上,再出现危机,我又岂会顾得上尔等?
喜忧参半,说的便是他罢!他目视着远境,而此时,天幕上,那些建筑物,恍似失了重力,在寒风中,微微颤着!
白色的幌子,在寒风中颤栗,那些覆盖着家具的白色布匹,竟被一阵风,吹的翻卷起来!
心底的寒意渐多,苍凉的世界里,自是不乏鬼魅,巍峨的山壁上,有几片血渍,黑色的巨鸟,从苍凉的天幕上,一划而过,然后猛地撞向山壁,一片黑暗的血渍......
那些晦暗的魂魄,身披一件件白色衣袍,在天幕上,随意的翱翔!
风裹着残魂,暴雨骤起,原本阗咽的世界,倏尔,变得寂静!
只剩下鬼魅,在风中厉嘶!凶残的杀念,横亘在冰冷的残风下,白色的长袍,随风起起落落!
还有一片片凄白的幌子......
当鬼魅从耳畔掠过时,他的身体,随风轻轻地倒伏,这一刻,他阖眸而立,而身畔的《往生书》则在疯狂地翻卷着。
他在悟境,已有了些许突破,他的身法渐有了一丝自然之道,他的魂魄,如风如雨,如世间万物!而心底苍茫的原野上,他的魂魄,竟化为风雨,他的意识,渐多了些许神性!
而这一刻,在黑暗的海床上,盘膝而坐的少年,则慢慢地睁开了深邃的瞳子!
少年与于尊的长相颇似,或者说,少年正是于尊的分身!
而今,于尊阖眸而立,在残风中,在寂雨下,而瀚海中的少年,则傲立于碧波之上,眼底深邃,如同一座深渊!
神性!佛性!自然之道!天人之境!
这一刻,他慢慢地摩挲着世之本源,他似乎慢慢地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道法,他将是这种道法的创始人!他将傲立于群雄之中,被历史传颂,万代之遥!
神明目视着他,是世间真正的神明!而此时,他也更加肯定了,这世间定有神明!只是,他离那方境界依旧很远很远......
钟楼失去了重力,随风倒伏着,他如一片苍叶,随风随意漂流,他知道,上苍会给他答案!
蹊径中,渐多了人息,或是鬼魅所化,或是一缕残魂!但,可以肯定的是,虽为鬼魅、残魂,但他们仍有意识!
他不会戮杀他们,因为,他们的心底,依旧有一丝善念!但他也深知,他不能待在这片阴寒彻骨的世界!因为,他的神性,会被剥夺!
望着远境,他轻轻上挑着嘴角,他笑了......
翩跹渐远的回音,盘旋在空洞的天幕上,那是他手中的黑铁弯刀,破风的声音!
烈风滚滚,忽入梦境,残识已了,魂兮归来!手中的刀,在风中烈颤,他哈哈一声大笑,道:“行天!你也等不及了吧!既如此,便让我会会你吧!十二宫的宫主之一!”
黑色的长袍,在寒风中,瑟瑟颤抖,他的身体,如一把锋利的剪刀,将天幕裁剪成一片片破烂的布匹!
他的身后,尾随着一道流光,而这道流光,便是楚气,但眼前的气息,却非他炼化过后的楚气,是最为原始的气息,而这即将成为一种宝藏!
他如一颗流星,在黑魆魆的夜幕下,疯狂地穿行着,刺耳且奸佞的风声,饱含着世间的大意!
他只是轻轻地喝了一声,“幻!”
他的身体,即刻消失在苍冥间,似乎从未出现过!当他再次出现时,业已是万里之外!
很难令人想象,这片世界竟是如此的伟岸,他不禁想到,难道阴神狱,亦是故人的手笔?
若真的如此,那简直太难以令人相信了!如此,他的心底,也渐渐多了一分谦逊,与阴神狱比起来,自己又算作甚么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相对于绝对速度,时间也只是一个映衬罢了!
他消失,再重现,消失又重现!几次幻法之后,他已身在远境,巍峨的大殿,凝聚着世间,至为黑暗的物种!
冥气苍苍,这已然不是人间之境!难怪,会被唤作阴神狱。站在那片广袤的黑岩广场中,鼎盛的黑焱,在风中疯狂得厉嘶着。
黑暗的焱,像一株株草木,随狂风静静地摇摆,而那些人形烈焰,却似有人性!
黑焱在喘息,黑岩广场上,他显得是如此的弱小,黑暗的焱,渐有了人性,有了兽性,化为世间大道!
于是,原本平整的地面上,渐渐多了一行行脚印,而尾随在于尊身后的龙宝宝,忽的一声龙啸!
在那短暂的一刻间,龙宝宝的身躯,已如长峰,蛮横的占据了整片广场!
眼中迸发着一道道赤红色的烈焰,极寒的世界,竟变得炽热难当!
刺眼的强光,自幼龙的眼中,迸发而出,如此的刺眼,如此的蛮横!
但,好景不长,大地上,那片黑暗的焱火,越燃越烈,那是一片冰冷的焱!刺骨、彻寒!
后来,刺目的黑焱,竟渐渐化出一具具庞大的骨骼,那是生在远古的巨人吗?
而在巨人的脚下,则有一条条黑金色的龙骨,它们竟是如此的温驯!
于尊心底一怔,喃喃自语道:“这些黑金色的龙骨,还是故时的龙躯所化吗?”
巨人撕咬着苍冥,那些凹陷的时空壁垒,溢出了一片片极致的能量流,而这些能量,竟皆被巨人吞噬了!
于是,硕大的头骨,渐渐地生出了血肉,继而是四肢,是整个身体!
如此罕见的场景,令于尊心底极为的震撼,他越来越期待了,十二宫的宫主之一,武道究竟强大到了哪种程度?
生有双翅的巨龙,不是东方境的生命体,而是自西方而来,它们的身体,极为的臃肿!但当它们张开双臂时,那种危险的气息,便渐渐地化为实质!
黑暗究竟在淬炼着何种生物?这片令人感到绝望的世界,究竟还隐藏着何等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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