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冥的每一句话,皆让年怀素心疼。
颜冥身上的血便未断过,那救命的星月这般少,他的身子又如何能承受这般重伤?年怀素早已将下唇咬出血渍,她直接便将颜冥扛起,慢慢扶至屋内。
沈岸朝着这里看了几眼,紧张道:“我马上便去抓药!”
那瘦弱的身子消失在那黑夜之中。
这屋内的光还未亮起,颜冥却拽住了年怀素的手,不让她起身:“怀素姐姐,若是我死了,那你该怎么办?”
他声音孱弱,身子极其的冰冷。
年怀素拂袖间,那烛火便已亮起,她将颜冥湿衣褪下,用被褥包裹着他的身子,似是哄孩子一般:“你若是死,那末将便杀了画溪给您解闷。”
颜冥噗嗤一声便笑了。
烛火微弱,他颔首凝着年怀素那沉寂的眸:“画溪曾说过,她想要变得与你一般温柔。可是现在的她,终究没有学到你那一分的精髓,并不温柔。”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年怀素一怔:“末将只是听从八王府的话罢了,何来的温柔?若是说温柔,那画蓝凤的性子倒是不错。”
“画蓝凤啊……若是画溪变成那般,倒还好些。”颜冥轻声笑着,垂目看着胸前的血渍,那血早已染了被褥,“那个时候,画溪连命都愿给我,可现在,别人怒一下,她便想要我的命。她早已不是她了,也不会是她了……”
没了从前的记忆,换了副身子,现在的画溪究竟是画武的妹妹,还是画武的女儿呢?
颜冥想着,咬牙忍着身上的痛,躲在年怀素的怀中。
年怀素以手轻覆于颜冥的伤处,以内力温着他的疼痛,垂目轻声着:“可您还是要救她,您的舍身在末将眼里不过是糊涂。”
“也便只有年怀素你,敢跟我如此说话。”
“失去武功的你,任凭谁都敢如此跟您这般说话,不光是末将,甚至是沈岸,都敢这么说吧?”年怀素故意打趣,看着颜冥那苍白的容颜,心中一紧,“疼……疼吗?”
颜冥咬牙,轻轻摇头:“乱世之子。”
“什么?”年怀素诧异。
颜冥轻轻启了眸,看着年怀素,手掌微微伸开——
年怀素不明,握住了颜冥的手,可这一刹,那掌心的内力已灌入了年怀素的身,这屋内无风而自动,窗帐瑟瑟而起,那银白的发也微微浮起。
颜冥浅笑着,眉目如画。
年怀素蓦然缩回了手,直接半跪于地:“您的武功——”
她满目的不置信,看着颜冥那寂静的模样,反而不知说什么了。即便是重生蛊的代价,也带不走他的武功?
那武功皆尽,那内功全部给了画溪,而现在的颜冥……
他体内那洪厚的内力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问题都在心中炸裂而开,这一瞬,年怀素已是忘了颜冥的伤,满心都是那“内力”二字。
颜冥故作轻咳,那苍白的脸色渐渐褪去了……
年怀素猛然起身,指着颜冥:“您!您都是装的!您没事?那刚刚您颤什么,末将以为你很痛!怪不得用穴道封了伤处,那血还能流出来……您……”
她吓的脸色煞白。
那被褥之上,全是血,而颜冥却依旧是那副柔软无力的模样躺在那里,淡淡地睨着年怀素:“知道我武功回来了,你倒是恭敬。”
年怀素咬着下唇,氤氲于眸。
刹那间,年怀素便直接抱紧了颜冥,直接哭出了声:“你为了吓画溪,到底是吓着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大惊小怪。”
“颜冥,不要再用重生蛊了,不要再用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年怀素心底而出,她紧抱着怀中之人,将头埋在了少年的肩膀之处。
灯火微闪着。
颜冥轻轻吮吸着这里空气,落了笑:“疼是真,伤也是真的,不会死也是真的。没有为了吓她而故意吓你,是真的疼。”
自知自个儿动作大了些,年怀素蓦然松开了手。
颜冥伸出手,轻拭了年怀素的泪渍:“乱世之子,这个名字第一次被人说出口时,你可知是谁?”
“惠妃娘娘?”
颜冥听此,轻轻点了头,眸光看着极远之处:“那个时候,母亲一直保护着我,她说不要练武,安安生生地活着便是好,也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与别人的不同。可是,是我食言了,若非于砚帝眼前露了武功,他又岂能忌惮于八王府呢?”
“这并非是你的错。”
“那内力散尽,却又能朝夕之间回来……且一日比一日更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颜冥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年怀素,“你信吗?”
“信什么?”
颜冥似是认真地打量着年怀素:“若无那重生蛊的代价,若从未武功散尽,杀尽天下人倒也不是画本子里那般的难事了。”
年怀素眉梢一皱:“您有能力,所以娘娘称呼您一句乱世之子。要的是您替天行道,平定洲国之乱。不是让你去杀尽天下人的!”
“呵呵……”颜冥因这话笑出了声,反而因扯了伤口痛的脸色一白,“替天行道,这话不像你说出来的, 反倒是像画溪。”
说道画溪,颜冥反而是露了温柔之色。
年怀素不悦,看着颜冥的伤口,咬牙:“爱上画溪,便是您倒霉。”
画溪于颜冥心中是何种地位,年怀素自知。可现在的年怀素,却依旧故意此般说着,她再也激怒不了身前的人,反而乐于看着颜冥苦思冥想的模样。
颜冥侧了身,银发自床榻而落地,那琉璃瞳孔对准了年怀素:“若是天下人要你的命,我便为你杀尽天下人。这一生,你为我吃的苦,不会让你白吃。这一生,你待我的好,我也不会忘。怀素姐姐,在我心中,你与画溪一样重要的。”
这本是温柔之话,可听到最后,年怀素却是直接起了身:“那重生蛊都该用您身上,让您忘了画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吗?”
“末将从不温柔,画溪学末将也学的不像。天色深了,您该睡了!”年怀素看着颜冥那温柔的眸色,略微的委屈,转身便朝着门外而去。
“我们去冰寒泉,看看云溪吧。”
突然,年怀素听到颜冥那句话,猛然回首看去——
颜冥单手撑在软塌之上,静静地看着年怀素:“她献舍给画溪这些年受尽了委屈,之后又被宁西洛下葬于冰寒泉,已经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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