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
战马踏雪而行了几个时辰,最终还是于天亮之时停了脚步。
那风雪太大,最终阻挠了画武前进的步伐。
一侧,柳泺鸢直接将马匹栓在了松木之侧,也便是这时,四周已有了动静,柳泺鸢假装不知,垂目轻抚着战马的鬃毛。
画武将画溪带下马匹,看着前方积雪堵截之处,沉了声:“泺鸢,便稍作休息吧。”
柳泺鸢回眸,一双美眸熠熠夺目,映着画武那俊秀之容,已失去了太多的颜色。画武将她弃于法场之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心中即便再能放下,可还是心有芥蒂。
画武,当真是爱她的吗?
画武,连同画家军都能弃之不顾,当真能受得住她吗?
只是想着,柳泺鸢便握紧了那缰绳。
于画武身侧,画溪定定地看着柳泺鸢,微微张口后,眸光已黯然了下来:“嫂嫂可有身子不适之处?”
画溪走至柳泺鸢身前,颔首凝着。
柳泺鸢年纪大她六七岁有余,个头也较她高上一些,此般俯睨凝着画溪,柳泺鸢只是浅笑,轻抚了画溪的发:“无碍的。”
话落,一直长箭已擦发而过,正入身前的松木。
柳泺鸢面目苍白,身子僵直地站在这里,她自知颜冥安排好的那些死士已经到来,也自知现在便是见证画武待她是否真心的时刻。
柳泺鸢将画溪护在怀中,看着画武:“快逃!”
画武拔出腰间佩剑,抬眸去看时已经微微震惊,这里的死士已有数十人之多,每一人手中皆携了兵刃。
柳泺鸢的话还在画武耳边徘徊,震的这里的积雪皆落了几分。
那些死士朝着画武而去,只是几招便将柳泺鸢打到在地,于血泊之中,柳泺鸢紧紧地将画溪护在身下,可那双眼睛却凝着画武。
画武几招不敌,只是看着柳泺鸢身下的画溪:“溪儿!”
这一声落下,柳泺鸢的脸色便苍白了些,她假装被迫被刺伤,此番全身的血,却也换不得画武的一声关怀吗?
画武竟只是叫了画溪的名字吗……
她垂目,看着画溪面纱之下那惊慌失措的眼睛:“溪儿,去逃。”
柳泺鸢的手,松了去……
这番松的手,却引了画溪的怔然,她自柳泺鸢身下起身,竟直接握了柳泺鸢的剑,挡在了柳泺鸢的身前:“谁若杀嫂嫂,我便杀了谁!”
瘦弱的身子挡在风雪之中,微微踉跄着。
柳泺鸢撑着身子,看着画溪此般护她的模样,心中却是一暖:“溪儿,去你哥哥那里!”
画武便在前方,而画溪一脚也未曾迈动一分:“我不要!哥哥有武功自能自保,而嫂嫂不一样,嫂嫂为护溪儿伤了,溪儿定要救嫂嫂!”
画溪握着剑,胡乱打着。
那些死士自知颜冥下了命令,无一人敢伤画溪,却也只能将目光对准了画武,这一瞬几十人直接朝着画武而去。
画武身形一顿,便躲闪而逃。
这空旷的山脉之上,只留下了地上那斑驳的鞋印,以及柳泺鸢的血。画溪赶紧弯下了身,便将柳泺鸢扶起:“嫂嫂,你可无碍?”
画溪边说边检查柳泺鸢的伤势,神情之中皆是担心。
山间空旷,画溪那翻担忧的声音却让柳泺鸢心中一紧。她要测的是画武对她的心,这一测却测出了什么……
柳泺鸢握住了画溪的手臂,轻轻摇头:“嫂嫂无碍的,只是皮肉伤。”
“可这血……”
“大腿皮肉伤,到底是无碍的,去寻你哥哥吧。”
柳泺鸢只是温和地笑着,撕下了衣角绑在了腿部的位置,止了血。只是刚抬头之时,她竟看到了画溪眼底那抹失望的光。
那光并非是对准她而言的。
柳泺鸢故作没有看到,只是她背过身,想去解开那战马的缰绳,而此刻,身后那一向乖巧的画溪却出了声:“嫂嫂,这些死士当真是来杀我们的吗?”
柳泺鸢愣住了,她侧目看着画溪:“为什么如此问?”
那瘦弱的人儿站在风雪之中,透过面纱也能看到画溪鼻尖的红与她眼眶之中的氤氲,那般凝看更像是穿透了柳泺鸢的心思。
画溪一动不动,咬牙道:“哥哥弃画家军于不顾,这些溪儿看的明明白白!哥哥此前,弃嫂嫂于不顾,溪儿也看的明白!是哥哥的错,溪儿都明白!”
她咬牙说着,每一声都对准了柳泺鸢。
柳泺鸢手握缰绳,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所以呢……溪儿你要说什么?”
画溪上前一步,沉声道:“以嫂嫂的武功,不可能会被死士所伤,这些死士应该是嫂嫂问八王府借的,对吗?嫂嫂只是想看哥哥是否会护着你!嫂嫂嫁入画府虽不足两年,可嫂嫂是什么样的为人,溪儿明白,嫂嫂是真心待画家军,也是真心待哥哥的!”
画溪的眼睛逐渐露了红,而那红色落了些许目,定定地看着柳泺鸢的腹部:“嫂嫂身孕之事,哥哥到底知道吗?若是哥哥知道,为何还要抛下嫂嫂?”
她的手伸出,轻抚着柳泺鸢的腹部。
柳泺鸢从未对她说过这身孕之时,可她也能看的明白,那腹部虽说隆起的幅度并不大,可那般与从前不一样的变化,画溪还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连她能看得出的动静,哥哥竟看不出,竟还要弃嫂嫂于不顾吗?
哥哥的大义,便是如此吗?
画溪看着柳泺鸢眼底的红,扬了衣袖轻轻为她擦拭着:“嫂嫂入画家,那便是画家的一部分,溪儿会护着嫂嫂,定然会护着!”
此番信誓旦旦的话,柳泺鸢却笑不出。她看着那战马,又瞧向了画武逃离的方向,轻轻叹着:“画武如何待我,都无碍的!只要他心里有我一分,做什么都是无碍的。可现在的他呢?他心中似是早已对我厌倦了,我之所以还能做那画家的当家主母,便是因为这身武功,是画武所需,也是画家所需,明白吗?溪儿你不会明白!”
“溪儿明白!”画溪咬牙而坚定,“嫂嫂说什么,溪儿都明白!”
画溪自柳泺鸢手中夺过那缰绳,指着那大雪皑皑之处:“若嫂嫂要那些死士给哥哥一个教训,那便给,溪儿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那是哥哥欠嫂嫂的!教训之后,嫂嫂原谅哥哥,回京都便还能重新开始!待下次,嫂嫂遇难,也该抛下哥哥便跑,让哥哥也尝一尝这个滋味!让哥哥也知道这番行为是错的,不该出现在画家!”
每一声,画溪都说的极为肯定。也便是这番肯定,却让柳泺鸢露了笑,她睨着画溪那气鼓鼓的小脸,轻声喃喃着:“装作不知?”
“不知!”
“你不怪嫂嫂问八王府借死士恐吓画武?”
“不怪!”
“也不怪颜冥?”
“为什么要怪颜冥?此番本来便是哥哥的错,颜冥能借人给咱们已经实属不易。”画溪看着柳泺鸢,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然后想要跨上战马,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缰绳重新放回到柳泺鸢的手中,“还是嫂嫂厉害,此般二十左右的年纪便会单挑千人,还能骑战马。”
此番夸耀,画溪信手拈来。
柳泺鸢叹气,直接揽了画溪便跨上了这战马,朝着画武逃离的方向而去。前路迢迢,画溪抱着柳泺鸢的腰身,将脸贴在她的后背之上,偷偷地咧了唇角。
那些死士还未出现之时,她便听到了远处的窃窃私语。
那些死士相互喃喃着如何在不伤及自个儿的情况下,还能吓到画武……此般对话,若是从前的画溪定然是听不到的。
可如今的她已开始修那内功了,定然会耳聪目明些许。
本来还不确定,可看到柳泺鸢几招便被伤了之后,画溪心中的肯定更是确切了。她做了救柳泺鸢的动作,故意引那些死士去吓画武。
果真,那些死士于这一刻皆朝着画武而去。
画溪轻叹:“哥哥内功也修的太差,不然也不会被迫到如此程度……溪儿觉得若有一年的功夫,哥哥的武功未必会有溪儿好。”
此番大言不惭,在柳泺鸢心底却并非如此。
画溪天赋确实与画武不同,生来便是练武的料子,无论身骨还是身体脉络,皆是极佳。而画溪却从未想过去练武……
或许,遇到颜冥也是一切改变的开始吧?
柳泺鸢拉紧缰绳之时,已看到前方雪地之中的血渍,那血渍被拉长至较远之地,画武已彻底失去了踪影。
而这里,死士皆无。
柳泺鸢下马,轻捏着那血迹,又看着四周宁静之色,沉了声:“那些死士已经离开,画武受伤,被八王爷的人救走了。”
画溪愣住:“救走?为什么要死士伤了哥哥之后,还要找死士救哥哥?不该是嫂嫂英雄救美吗?不对——哪里不对——”
说到这里,画溪自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也便是此刻,画溪也彻底明白了柳泺鸢刚刚所说之话的意思!
给哥哥的教训,并非是那些死士的恐吓!
难道?
画溪脸色僵白,看着柳泺鸢:“莫非嫂嫂问颜冥借的人是女子?找女子救哥哥?哥哥定然不会借此便与那女子有瓜葛,哪有那么多以身相许……哥哥待嫂嫂是真心的。”
说到这里,画溪依旧是肯定的语气。
那份语气的肯定,便是对爱的坚定不移,不是吗?
柳泺鸢凝着画溪,温柔一笑:“那女子会将画武带到一处僻静之地,而那时便是画武的选择。”
画溪再度道:“哥哥不会对不住嫂嫂的。”
柳泺鸢柔和一笑,是落寞也是寂静,她看着天际划过的飞鸟,轻轻阖了眸:“八王府能借给我的人,只会比我貌美,你还不明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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