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蜀皇宫,别样的安宁。
监斩官坐在高台之上,轻抚正了乌纱帽,目光落在了断头台之上。那里,八王府的百口人均跪在那里,身上绑的结结实实。
那些家仆哭的凄惨,浑身都是狱中带出的血。
八王府共计百人,无论亲眷与家仆共计如此,那些违抗逮捕的家仆的尸体如今也被放在了这断头台之中。
鲜血淋漓,毫不痛彻心扉。
那些百姓看着,遮盖住了孩子的眼睛。
这里大雪纷飞,冰冷与血交融,那一身烈焰长衣的少年带了一副金丝雕琢的面具,透过面具的眼睛淡淡地看着那断头台之上的惠妃。
惠妃却并未看向他,反而长长地凝着皇宫之地,轻声喃喃着:“砚帝,并不会出来,对吗?”
颜冥踱步而前,颔首凝着惠妃那绝美的侧廓,笑着:“母亲,如今的你还在等着父皇的回心转意吗?”
惠妃虽面色苍白,却生的一副明眸皓齿的模样,墨发垂落的瞬间,已是莞尔一笑:“错付到如今,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
“既知是错付,还要一直留在东蜀,成为父皇的棋子?”
“即便是棋子,母妃也成不了砚帝杀你的工具,母妃并不后悔今日的处境,而你也不后悔,对吗?”
惠妃静静地凝着颜冥,发间的血落在了那如凝脂般的肌肤之上。
污血染了她那与颜冥相似的琉璃瞳孔,带着笑与绝望,静静地看着那宫里的人。而那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也终究不会出现。
颜冥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凝着那监斩官,淡淡道:“吉时到了,严大人。”
那监斩官起身,脸色微微的僵白。
这八王府皆被处死,砚帝的确是下了杀心,而惠妃……砚帝也要杀吗?那不是砚帝最宠爱的妃子吗?
当真,要杀吗?
监斩官不知该如何做,手中握着的斩杀令也染了他手心的汗,自他轻声“斩”的刹那,几十人家仆的人头已经落了地。
颜冥看着那血色,也看着自己的母亲,唇角微动:“若您点头,即便四周十万弓箭对准儿子,儿子也会救您。”
风声阵阵,消磨了少年的话。
惠妃浅笑着,轻轻摇了头:“自你救母妃的那一刻,便于东蜀不容,也于洲国所不容。即便你再强,母妃又怎甘愿让你落的那般境地?又怎能甘愿你与砚帝互相残杀?”
“砚帝要杀我,便不会停下手中的动作,今日不杀,便还有明日。”
“那今日便好好活着,来日再讲明日之事。”
“母亲,您不后悔?”
“爱,又为何会后悔?”
“这是母亲的决定,是蠢是慧,都不重要了。”颜冥苦笑,后退了一步,那双琉璃眸子一动不动地凝着自己的母亲。
这四周十万弓箭手皆在。
这四周危险浮于表面。
年怀素握剑而站,看着颜冥的背影,也守着颜冥身后站着的画溪,眉宇微微皱着。只是等了许久,她也未见颜冥动手的模样,便知颜冥已做好了不救惠妃的决定。
若是决定,那便等着,也守着。
年怀素阖眸的瞬间——
惠妃人头落地,那血色已经落在了颜冥的面具之上,颜冥静静看着那尸体,同时也环着四周的百姓,轻张开了手臂。
这一刻,那些弓箭手已经拉长了弓箭。
一侧,那娇小之人却握住了颜冥的手,那隐藏于暗处的弓箭手皆是诧异。
画溪的手心早已是冷汗,她倚于颜冥怀中,轻声喃喃着:“我听到了那些声音,你也听到了,对吗?”
少年那衣袖之下手臂微微抬起,轻抚正了画溪脸上的面纱:“他们以为我要动手了,你刚刚的动作,差点被万箭穿心。”
“我以为你要动手了,所以——”画溪垂目,声音微颤。
惠妃的尸体便在眼前,颜冥虽声音淡淡,可他的手却是冰冷的,比这冬日的雪还要冷。可这是惠妃的选择……
断头台之上,有一狱卒匆匆而来,于监斩官而便轻声说了什么,那监斩官脸色已经蜡白。他疾步下了高台,轻数着这里的尸体,却少了一具。
监斩官看向了台下的人,那里,年怀素将军还在,八王爷也在……
可那少了的人是谁?
是谁没有被抓到?
监斩官紧紧皱着眉梢,数着宫里给的名册,已是乱了心绪。
似是瞧见那监斩官瞧来的模样,颜冥回眸笑着,声音已是血色之中的一片荒芜:“八王府今早还逃出一个丫头,本王已经寻人捉回,她的尸首便挂在皇城之上,大人可亲自去查验。”
这话落下,颜冥转身便握住了画溪的手,朝外而行。
所有百姓皆让开了路。
年怀素对着监斩官行了礼:“八王爷的表妹殷蔷——殷姑娘现在还在城楼之上,若是大人再不去收尸,误了宫里的收尸时辰,可是会被怪罪下来的。”
语闭,年怀素便跟着颜冥之后离开了去。
这里大雪纷飞,身后血色不断,那些百姓也是跟着散了去,只留下监斩官那胆怯的模样。他怔怔地看着前方那一抹红衣,颔首凝着天空。
雪花落下,却也真实……
这里尸体百具,其中便有八王爷的母妃惠妃,而八王爷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甚是收尸的模样都没有。
砚帝如何能掌握的住颜冥的心思?
那守着的十万人弓箭手在这冰天雪地等待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寻到一个能让八王爷发疯的理由。
亲眼看着母妃的死——而不救?
那面具之下的瞳孔带着笑意与冰冷,监斩官严大人记得清楚,不由得浑身散着冰寒。只是……那八王爷身边的粉衣姑娘是谁?
八王爷身边,竟还有姑娘?
想此,那监斩官冷笑,淡淡道:“去告诉砚帝,八王爷如今有了软肋,想要杀便是容易了些。”
有人俯身便走。
这四周隐藏的所有弓箭手皆撤了去。
皇城虽大,可想要杀一人,砚帝却是难上加难。若是这一等功落了他的手,那升官发财之日便指日可待了。监斩官严大人转身入轿,阖眸休憩着。
只是这轿行了许久,突然停了下来,严大人掀起帘帐的刹那一把剑便已经抵在了咽喉之中,那烈红之衣的少年眉目遣散地凝着他。
这里是街头一巷,廖无人烟,那些抬轿子的人也早已死在了雪地之中。
颜冥轻看着严大人,左手覆于面具之上,轻轻地拿了下来,一张绝世之容带着妖冶的笑意落在了严大人的眼中。
他第一次见到八王爷颜冥的脸,也是今日!
此般绝世之容,更不像是男子所有……
严大人向轿子后退了一步,张皇失措着:“八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颜冥微微颔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本王这些年不才,养了死士,刚刚有死士告诉本王有了软肋,只是不知这软肋是谁?”
严大人震怒,刚刚他对下人说的话,都被听到了?
只是还未张口喊救命,那剑便穿透了他的咽喉!
颜冥直接收剑,一剑甩给身后之人,那人轻握剑柄,清眸落了笑:“他为虎作伥,确实该死,让人禀告砚帝杀我,也该死。”
颜冥后退一步,懒散地伸开了双臂:“画溪,不怕吗?”
画溪将那剑擦拭干净,重新放在了那轿前,淡淡道:“杀的是坏人,自然是不怕的。”
“如何断定他是坏人?”
“砚帝要杀你,而他帮砚帝杀你全府,便是坏人。”
“若我是坏人呢?”颜冥静静地看着身前之人,拂袖擦了她面纱之上的血渍,已是动作温柔至极。
画溪故作思考,握住了颜冥那擦拭的动作,肯定道:“若你是好人,杀遍天下人我也信你。若你是坏人——”
画溪顿了顿,径直直接抱住了颜冥的腰。
颜冥垂目,回应着她的拥抱,紧紧地搂着画溪:“若我是坏人,又如何?”
第一次,他声音之中带着颤抖,也是期望。不知画溪会如何说,不知画溪会如何做,也不知她会如何看他。
画溪于他怀中,声音若有若无着:“若你是坏人,那天下人又与我有何干?”
这话说的不大好听,可颜冥却是笑了。
少年清朗的笑声于这血色空气之中蔓延开来,他定定地凝着画溪的眼睛,肯定道:“此般的你,我不喜,也不容你这样。”
画溪皱眉:“可怀素姐姐……不便是这样?”
怀素?
颜冥轻抚着画溪的发,摇了摇头:“她是我的剑,而你不是。我教你武功,只是教你自保的办法,不是让你成为我的剑。”
“可成为你的剑,便能守着你。”
“若你在我身边一日,那便是本王守着你。”
“你当真以后不会杀我?”
“我说过,若有一日杀你,也是为了救你。”
“可——”画溪咬牙,在这血色之中站了许久,怔怔地看着颜冥,轻声喃喃着,“你将表妹的尸首挂在城楼之上……是如何做到下狠手的?”
这空气之中冰冷。
画溪看到颜冥手中的面具突然落地,也看到了那瞳孔之中的寂静。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该说。
虽然,说想娶她的是颜冥,可先动心的人不是自己吗?
颜冥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她都能接受,也愿意与颜冥继续在一起。可是那份杀人的心思……她不懂颜冥是如何想的。
只是,画溪突然很想了解现在的颜冥是如何变成这番模样的。
许久之后,画溪看到了颜冥握住了自己的手,直接飞跃了这街巷,自高空而掠过。耳旁的风如刀割一般。
颜冥以袖轻掩在了画溪的面上,抵挡着那份“刀割”般的冰冷。
“表妹之所以能逃了这诛九族的过,是因为她背着母亲,与砚帝有染,且有了龙嗣。待龙嗣降生之前,她依旧逃脱不了做东蜀棋子的命,龙嗣降生之后,她逃不过父皇的赐死。如此杀了她,便当我送给父皇的礼物了吧。而我认为,东蜀不需要再有龙嗣了——”
颜冥于风中笑的冷冽,那琉璃眸子带着淡淡的杀意。
而那双眼睛映于画溪心底许久……
颜冥的解释并不多,可画溪却听的明明白白,那被他挂在城墙之上那未曾及笄的姑娘,做了砚帝的棋子!一个可以背叛八王府的棋子!
不然颜冥的动向,砚帝又怎会清清楚楚的明白?
无论是之前死士的刺杀,还是这一次回皇城出的事,那姑娘手中的动作定然不会少!勾结砚帝与六王爷,陷害自己的舅舅去赌酒,最终害死了颜司公主与八王府中所有的性命!甚至是颜冥的母亲!
而她自己竟然还要问颜冥为什么要将表妹杀了,为什么要挂在城墙之上!
这一刻,画溪心中万般揪痛。
自她落在八王府之前的那一刻,心确确实实地又来了一次波澜,看着前方那等待许久的人,画溪小声叫了句:“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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