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雨更是大了些，那该来的人儿自是如期落了这里。
此时，青鸾正握着那锦绣盒子站的正好。
淅沥沥的雨下着，落了那青盖竹伞，又顺着滑落了那粹衣青色纱衣，一阵夏冷入了青鸾的身，她打了个冷战。
青竹伞移开了些许，青鸾看到了那屋门轻开，面露欣喜，青鸾急声道：“八王爷，已经是亥时了，我没有来晚吧？”
那红靴越来越近，踩踏着泥水。
青鸾站着，直接丢了那青竹伞，看着身前那绝艳之人，微微惊诧。
颜冥站在乌云密布的月下，凝碧剔透的琉璃眸子轻睨着青鸾身后的树林，殷红唇角多了些许的笑意：“没有。”
少年之姿不知何时已经如此高了。
曾经的颜冥只是高她半头之多，如今站在月下，青鸾却要颔首去多看几分，现在的他已经生得一副公子的模样，似是比那时的龙子卿还要高上一分。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吗？
青鸾心中一紧，将那木盒又收了回来，跟着颜冥的背影便朝着那林间而去。每一步，都是轻缓。
颜冥走的极慢，似是在雨中漫步。
他的发已呈了银白，比月色还要耀眼，红衣荡漾于绿林之中，苍白更是衬的他妖气的模样，微微侧目，那侧廓的轮廓落了星月的光，竟是如此好看。
——比溪姑娘还要好看！
这般想法落了青鸾心中，她急忙摇头，急忙抱住了自己的头，满脸的拧巴。这般时候，她为什么在心中夸了颜冥？
她明明很是讨厌颜冥！
妖颜惑众！
形容颜冥当真是贴切的很！
那侧目之人，唇线悠悠地扬起了些许：“青鸾，将星月都放出来吧。”
青鸾停下了脚步，未曾思考便听了颜冥的话。
她打开盒子，点点星月蛊虫迎雨飞起，旋转于这林中。
而此时，颜冥却轻轻依于树上，颔首看着这些星月，笑道：“星月繁殖的速度很快，你给我的三十只星月，我用了二十只，可还有十五只，便是这般道理了。”
青鸾看着雨中的星月蛊虫，点着头：“若是如此，几年之内我便能凑到两万只了！”
这话带着欣喜，青鸾看向了颜冥。
少年不以为然，轻扬了手臂，那些星月于此刻竟朝着颜冥而去，皆旋于他的手心之中，点点星光映着颜冥那白皙的俊颜。
青鸾惊道：“星月很听你的话？”
颜冥侧目，淡淡道：“我曾用血养着星月，受伤时也用过不少星月，所以它们能感受到我血液里的生命力，所以星月喜欢我，也是正常。”
血？
青鸾心中一紧，又道：“你救溪姑娘的两万只星月——莫不是皆饮你血而存活的？”
颜冥不语，轻吮着这里微凉的空气，唇角多了笑意。
这模样已经显而易见了，若非饮血，那些星月又岂能听他的话？两万只星月赴死形成了重生蛊，只为了救溪姑娘……
可两万只，又岂只是个数字？
他的血岂能有那么多？
青鸾轻声道：“若是如此，我也愿以血养着这些星月，一直到两万只，一直到东宫的主人回来！”
她上前一步，猛然停下了脚步。
颜冥凝着青鸾，琉璃瞳孔带着苦涩之意：“不得善终这件事，你当真忘了？”
“没有！”
“青鸾，告诉我，龙子卿若是复生，你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颜冥此般话，引得青鸾眉梢皱着，她最大的愿望是龙子卿活着，可她最希望看到的并非是龙子卿忘了溪姑娘，而是龙子卿能陪着她。
这是她的自私，也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青鸾缄默，许久没有说话。
颜冥起身，带着那些星月逐步走向了青鸾，点点星光落了青鸾的手心之上。
她喃喃着：“若是我想要的是他，那会怎样？”
她的指尖出了血，是星月蛊虫咬下的，青鸾忍着，看着身前那修长俊美之人。
颜冥淡淡道：“若是如此，你的不得善终便是复活之人永远离开你，这便是重生蛊的代价。”
青鸾的脸白了些，喃喃着那日的年怀素说的那句话：“我想要什么，我便失去什么。他想要什么，他便失去什么。若是如此……我的不得善终是如此，他的不得善终是什么？”
颜冥俯睨着青鸾，浅笑着：“失他所有，困他所得，这便是不得善终。若是考虑好了，便以你的血去饲养星月蛊，自今之后你的主子便是星月，再无其它。”
雨水下着，浇灌着青鸾的心。
痛苦的活着，还是无声无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龙子卿要的是活着吗？
对，他要的定然是活着。
这般代价，并非是以性命为代价，所以无碍的，无碍的！
青鸾看着颜冥，阖眸而闭，顷刻间，所有的星月皆咬在了她的手指上，撕心裂肺的痛楚自手中传来。
这般痛苦，比他的死又算的了什么？
青鸾哽咽着：“谢谢。”
那本该离开的人，站在这雨中，淡淡一声笑：“那木盒之中，还有一只虫蛹，是怀素姐姐送你的礼物，好好收着。”
侧目离开。
颜冥的容色以笑变得越来越淡然，每一步，他皆是慢。
这时的青鸾，与那时的他有什么区别？
定然……是没区别的吧？
不过是可怜人罢了。
颜冥握了拳，走至一半便倚于树之侧，轻轻喘着气：“到底还是大方了些，早知道便送她两只了，没星月用了，没了……”
银发垂落胸前，被雨打湿的太多。
颜冥撑树而站，身后有一影子越来越近，他故作不知，走的极慢，在跌倒的瞬间，那影子径直握住了颜冥的手臂。
竹伞掉落，打了转。
地上的水映了女子掠急的模样。
女子站在这夜下，手指微微轻颤着，喃喃着：“颜冥。”
也便是这时，午后方才缝补好的衣服，咧出了声，再一度烂了去。
颜冥并未站好，脚下一滑，落了那人的怀，那人瘦弱，却也有力，颔首之间，琉璃眸中倒影了女子清冷绝美的容颜。
他便是以极为浅薄的眸看着画溪，轻声道：“在下竟冲撞了姑娘，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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