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莫测,这烈阳之后随即便下起了暴雨。
屋内之人,轻开了窗,温和之眸凝着那前路之远的地方,轻声叹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今个儿,倒是让我好猜。”
年怀素如此般问着,吮吸着那清新而潮湿空气。
身后,颜冥只是背对着她,看着墙上的字画,目光深渊:“她定然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会跟着她,对吧?”
年怀素握着窗框的手紧了紧,已是探究的模样看着颜冥那背影:“我也如此认为。”
年怀素笑出了声。
颜冥转过身,看着那已入屋的雨水,唇角微扬:“可是我没有,她很诧异。”
“你倒是了解她?”
“这便是人性,画溪是人,不是神。”
颜冥叹了口气,迎风而站,那些许的雨水打在了他的发上,墨水一落,些许银白色露了出来。他似是很喜欢感受这般的感觉,脸上皆是笑意。
年怀素想了许久,突然问道:“青鸾突然来这里寻你再度问那重生蛊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溪姑娘给她说了什么?所以,青鸾才冒然来了。”
颜冥眉梢一挑,妖冶笑着:“画溪说那般话,便是为了让青鸾来寻我。只要青鸾来了,那画溪便自然知晓了我住何处,明白了吗?”
“可这胤都谁人不知你在何处?”
“可画溪敢问吗?”
颜冥这话一落,年怀素猛然盯紧了那少年之容。她银牙咬着,一时间说不出来任何话来。文治帝只要有一日厌恶颜冥,那么画溪便不敢贸然有了别的心思。
因为,画溪怕颜冥死!
更怕文治帝杀了颜冥。
画溪即便恨及了颜冥,也不会杀了他!于画溪心中,颜冥究竟是何种存在,想必连画溪自己也不知道吧……
而颜冥却是彻彻底底的明白的,也便是这份明白,让他变的有恃无恐。
那时,颜冥重伤昏迷之前,对画溪说自个儿“痛”,醒来之后又否认自己很“痛”,一副万般委屈的模样,强忍“痛”的模样,任谁都会觉得“可怜”吧?
若非闲聊时颜冥无意说起,年怀素定然不知他的小心思竟还如此重过。
年怀素深深地叹服,不自觉问道:“你今个儿假装不认识她,便是敲定了她会好奇来寻你?”
颜冥看着窗外的雨,目光遥遥看向远处那树下的脚印,那便是刚刚画溪留下的痕迹。
颜冥浅笑:“有了一次,便会有两次。我说会给她自由,那这份自由她想不想要,便要看她自己的了。”
说罢,颜冥将那窗直接关了去。
雨水打湿了他挑染的墨发,因此,此时的他,身上皆是墨的痕迹。颜冥自是直接脱落的外衫,轻叠在了那破旧的木桌之上。
这屋很是破,无一处地方是好的。
青鸾明明送了府邸,颜冥还不要,他打的便是今日这主意?只为了让画溪看到他的落魄吗?昔日的冥帝,一朝丧国之后住进了这茅草屋,还在那酒肆之中做那音师,那般丢人之事,并非是常人能忍的。
如此落魄,更是可怜至极,任谁看到皆会如此吧?
颜冥的武功曾经是与文治无二的存在,武功尽散,吃尽苦头,在那酒肉之徒之前卖笑那么久……
用之前几个月的功夫做铺垫,皆为今日?
年怀素定定地看着颜冥,而颜冥也定定地看着年怀素:“你想什么呢?”
年怀素摇头:“那府邸,你是为了画溪而不要的吗……”
——是为了让画溪看到你的可怜吗?
这话,年怀素不敢问。
年怀素问着,有些妒意,小心翼翼地看着颜冥的脸色。而颜冥却扬了笑意,琉璃目闪着些许的光:“为了你。”
“我?”年怀素诧异。
颜冥背过身,翻箱倒柜地寻着新衣服,毫无意识地说着:“那府邸已给了我,可我又能陪你多少年呢?如此,便不如做你的嫁妆,待你嫁人后,便有了底气。”
年怀素身子僵直着,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听着那清澈的声音,手微微伸出又轻轻放下。声音中带着温和,笑着:“这些日子,你赚了不少……也不妨碍……”
“年怀素。”
他这般声音冷静,年怀素定定地看着颜冥。
颜冥转过身,认真地打量着她,突然笑道:“这些都是我欠你的,该还给你的,能留给你的便都是你的。你这一生在我这里浪费了太多,我的一切都给了画溪,便只有这些能给你。所以我给你,你不要拒绝。所有的银子我都攒着,都给你留着当嫁妆。”
年怀素咬牙:“若是不嫁人呢?”
那般模样,看的颜冥逗乐了去。
颜冥笑笑,只道:“你喜欢杀人,若是人要赔偿,这些银子也留着傍身用,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你万万不要再动手了。你那日将那慕枫公子的头丢到了河里,若不是我偷偷用一千两黄金摆平了他的父亲,你早被胤都府关了去。当真以为风平浪静是因你做的万无一失?”
年怀素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脸。
这洲国平乱许久,早已与从前不一样,挨家挨户的人数胤都府都会在册统计,少一人,京都府自然会去查。
她心里痒痒,杀了人自是以为万无一失。
她以为自个儿赚钱是为了颜冥。她以为颜冥这般努力是为了让画溪看到他的可怜。可年怀素却是万般没有想到,颜冥是为了她攒银子……
刚刚她小人之心了吗?
她一直以为颜冥为了画溪什么小心思都会用出来。
年怀素于此刻恨不得想捅自己一剑,她的脸红的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袖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她甚至有些讨厌现在的自己。
颜冥坐在软塌之前,将那叠整齐的衣服散开了些,又从一旁拿了一把匕首,直接将衣服划破了去。
嘶——
年怀素猛然看去,竟又见颜冥亲自撕了凉被的一角,贴在了撕裂之处,于光下认真地穿针引线,缝补着那烈红之衣。
年怀素小心问着:“把衣服撕烂,又补?您这是什么意思?”
颜冥盯着那衣服,脸上笑的极甜,这般表情让年怀素又想歪了些:“你该不会——”
颜冥淡淡道:“晚上青鸾来的时候,画溪定然还会跟来。”
“她既知你住哪里,为何不单独来?又跟青鸾来?”
颜冥笑笑,看着那缝补好的衣服,淡淡道:“因为她不大认路,跟一次也记不住这路。到底要跟第二次的,只是苦了青鸾跑两次了。”
年怀素脸色煞白:“所以——所以你让青鸾先回去!等晚上再来?”
“不然呢?若是刚才文治等画溪太久,定然会起疑心。如此,不如让画溪先回去,晚上偷摸着再来,与我偷偷私会。”
“……”
“到时候我便穿着这破衣服,她看着心中定然不忍。如此,便会多心疼我一分。”
“……”
年怀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颜冥那人畜无害的脸,轻轻摇了头。这般心思,若是有一分用在统治洲国之上,这天下也不至于落在西州人的手里。
终究……终究是她教导无方。
年怀素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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