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木门被轻轻推开。
江此意怔怔地看着木门之后拎着油灯等待的人儿。
流烟依旧一身淡色粹紫纱衣，于遮面之上的淡蓝双眸闪着怒气的光，那一抹怒气凝着院内的单珏，想要上前，却被江此意按下了手臂。
力度之大，束缚了流烟上前的步伐。
流烟眸中很快便浸了泪：“江此意！你竟然打本公主！”
话虽如此说，流烟明显的怒气。可江此意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流烟的手臂，于她耳畔轻声道：“流烟，你等了多久？”
流烟赌气，刚刚她趴在了木门之上却是什么都听的不清楚。
这风太喧嚣，也太大，半夜起来寻江此意却是人影皆无，顾生言说他与一姑娘去了后院，流烟才赌气来这里寻。
果不其然，流烟眼睁睁地看着院落之中的姑娘闪着一双大眼睛瞧向了这边。流烟气恼，指向了单珏：“我还未嫁给你，你便跟姑娘单独私会，我不要嫁给你了！”
流烟转身便走，可那手依旧束缚着流烟。
流烟咬牙：“江此意，松开本公主！”
单珏眸间带着笑意，双手撑在石桌之上，悠悠地凝着流烟面纱之下的容颜：“公主的脸听闻被换上了一张不太好看的模样，如今见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话明显是挑衅。
流烟跺跺脚：“你这姑娘——”
刹那间，流烟身侧的木门已经被单珏一掌击碎，成了灰尘一般的景象，被风席卷而上。甚至是声音都没有发出。
流烟吓得咽了咽口水，脸上的委屈更是多了去：“我要去寻皇兄！”
此般委屈又胆小的情景，却让江此意觉得有些可爱，他将流烟直接揽在了怀中，轻声而言：“单珏是宁西洛寻来的帮手，若要西州，无单珏不行。我来此只是跟她说一些——”
“体己话。”单珏打断了江此意，直接踱出后院。
流烟脸色僵白，看着那娇小瘦弱的单珏走出了这后院，刹那间被堵的哑口无言。她眼睁睁地看着江此意那束手无措的模样，泪水直接便落了下来。
“世人皆说我是妖精，坏了北渊的命脉，受了多少骂名！你还要跟别人说一些体己话！到底是错付了！”
流烟推开江此意，便大步跑了。
只是，这跑到底是跑不掉。
江此意那束缚流烟的胳膊，就撑在那一寸之地，流烟跨出第二步的时候便又被扯了回来，入了少年的怀抱。
流烟冷哼：“怎么，知道错了？”
一只长箭自半空而落，差一分便刺中了流烟脚。下一刻，那刺客便于墙头之上化为的血雾！
黑夜之中，单珏回身凝着这偌大的温府，收回了掌：“救你一命。”
任谁，都能听到这里流烟那快速跳转的心脏之声，流烟脸色煞白，直接缩回了江此意的怀抱，看着前方的单珏：“谢谢……”
单珏站着，凝着那血雾弥漫，笑道：“是东蜀刺客，还是要小心点吧。”
说罢，便转身而行。
前方，丫鬟等待着单珏，于前路引着。
而这里，江此意轻抚着流烟的发：“若她杀了你，宁西洛也不会怪罪于她，只因她一人便能敌得过溪姑娘，也能抵挡一国之敌。”
流烟猛然颔首凝着：“她的武功——”
江此意笑笑：“得天独厚，比我更盛，这便是不让你招惹她的理由。十四岁武功便止步不前，却还能有如此能力，你敢惹吗？”
流烟小声道：“所以，你没有跟她有别的关系？”
即便如此，流烟心底却依旧在想着这般，江此意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她年纪大了，我不喜，我喜欢你这般年纪的。”
流烟嗤笑道：“年岁大？果然，她跟你一样都是练了莲音功的，所以不老不死，还不孕不育。”
江此意脸色变了变，手中的油灯直接碎在了地上。
这一声清脆，抖了流烟一个哆嗦。少年之容变得冷冽，却也多了分狐疑，只是于此刻凝着流烟，多了太多的不解之色。
流烟依旧是那副委屈的模样，指着单珏离开的那条路：“你刚刚跟她说了一炷香那么久，说了那么多体己话，我便听到了这几句，你便不愿意了？果然，你跟她——”
流烟顿了顿，咬了咬唇。
江此意俯眸：“流烟，你不介意？”
流烟皱眉，小声嗔道：“我当然介意你跟单珏的关系！”
她眉头拧着，即便是换了这幅普通的容貌，于月色下也是极其好看的。
江此意心头一颤，已不知如何问下去。
——跟流烟在一起，你会看着她生老病死，而你会一直如此般年轻，她并不会一直貌美下去。于世不容，于她不容！
单珏的话便在心中堵着，江此意苦笑。
流烟伸出手于江此意脸上揉了揉：“你竟然用这般表情对着我？”
江此意俯睨着，笑道：“自你老的那一日，我还是如此般模样，我想问你的是这个，你不介意吗？”
流烟歪着头，迷茫地看着江此意：“我老了，丢人的是我……又不是你……为什么要介意你是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呢？更何况，你一辈子好看，我便欢喜一辈子。”
暖风划过心口。
江此意突然嗤笑出声，什么都不说，拉着流烟便走。
流烟跟在江此意身后，垂眸凝着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莫名笑着，可心口却不知为何疼痛起来。
似是有人也曾经这般拉着她，可是她却不记得了。这月色正好，记忆也被恍惚了去，可是现在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江此意，若是战乱止息的那一日，跟楚临安带着雪莹离开一般，你也带着我离开吧。”她小声道。
江此意侧眸而睨，看到的却是流烟面纱垂落的刹那，她唇角的笑意浮起了弧度，虽没有曾经的貌美，却是荡漾于江此意心中。
江此意睨这星空漫天的黑夜，轻轻点着头：“好。”
流烟疾步上前，依偎于江此意身侧，伸出手便揉在了江此意那光光的头顶，熠熠夺目的瞳孔刹那间绽放了光：“小沙弥，以后留头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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