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最终恢复了安宁。
楚临安摸索着药罐，指肚按着上面凸起的字，似是辨认好了才微微侧了容颜。他唇角含笑，已是刹那间的温和：“醒了？”
这庙宇透风，冰凉透骨。
雪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前方那一瞬的温和，小声道：“你怎知道？”
楚临安边上药，边笑道：“你听到流烟的话有些怒了，心跳声便有些加快。”
雪莹捂着心口，直接起了身，疾步而前，俯凝着楚临安那上药的动作已是诧异。他不光听力如此强，即便看不到也能如此般上药，倒是奇迹。
雪莹想着，最终还是不选择去问。
流烟的故事她大致是听说过的，如此般的玩笑便只有流烟能当真去，她可不能当真。想着，雪莹弯下了身，从那些药罐之中埋头找着楚临安需要的东西。
还未颔首。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于雪莹发上，轻轻地盖了去。
记忆之中，楚临安便是如此安抚过画溪，那个时候的画溪还是爱着他的。如此这般动作，只会让雪莹认为自己只是画溪的替代品罢了。
雪莹咬牙：“这是止血的，给你！”抚落了楚临安的手，雪莹将那药散直接抵在了楚临安的手中，美眸充斥着气氛与不甘。
楚临安浅笑：“若我能看到便罢了，如今连看都看不到，又岂能将你当做是替代品。你不该怒的。”
楚临安怎知她心中的想法？
雪莹捂住嘴：“我没有怒！”
楚临安笑笑，轻轻握住了雪莹的手：“你与溪姑娘性子孑然不同，而你这张溪姑娘的脸，我并非看的到，又岂能将你与溪姑娘沦为一谈？”
“也是……”
“你想的通便好。”楚临安将那药散打开，继续给宁西洛上着药。
雪莹看着宁西洛那昏睡的模样，俯下其身，蹲在这里，静静地凝着那俊美之容的血渍：“是他抢走了溪姑娘，你还心甘情愿的救他？”
“救他，是因为他是西州君主，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
“那……”雪莹顿了顿，小声道了一句，“我强迫你与我在一起，你却同意了，是因为什么呢？当真不是因为溪姑娘的干系？”
雪莹站着，手指轻轻扣着手心中的肉。
不知何时，她便想要多问这一句，然却害怕听到那答案。若那答案是肯定的，那她终究成为了一个可怜人罢了。
楚临安侧廓多了分邪气的恬静，微微颔首：“那是因为这世间，雪莹姑娘是第二个对在下动心的人，也是第二个在乎在下的人。”
雪莹眉梢一皱，却是气急：“你骗谁呢，你这么好看，怎可能没人喜欢你！”
雪莹咬牙，急的脸色已经红了去。
颜冥曾给了雪莹记忆，而那记忆之中，楚临安的记忆却是空缺的，只因这幅身子曾用过那忘情药。多少过去，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关于楚临安，她并不明白。
如此好看的公子，即便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万众瞩目的人。可楚临安竟说这世间没有其他女子对他动心……
楚临安诧异，问道：“好看？”
美而不自知，或许便是如此吧。
雪莹摇摇头，直接请拍在了楚临安的肩上，叹气：“小安安，希望你继续保持如此个性，如此以后成亲之后，我也不怕你出轨了。”
楚临安再一度狐疑：“何为出轨？”
雪莹笑笑，将楚临安手中用光的药散接过，于他耳畔轻声道：“与其他女子动心，便是出轨，若有那一日，我便杀了你。”
楚临安：“……”
木门之外，于此刻传来了马蹄之声。浩浩荡荡的声音而来，敌军的声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雪莹手中的药瓶直接摔碎在了地上，她朝着窗口跑去，慌张道：“东蜀军，寻来了！”
即便如此，楚临安依旧没有任何害怕之样，手中的动作更是平稳。
雪莹慌张不已：“要不收拾收拾快些离开吧？”
窗外的厮杀之声萦绕于雪莹的耳边，她脸色煞白，握着手臂上的袖箭不住打着寒战。如今宁西洛已受了伤，而她跟流烟到底是拖油瓶。
仅凭受了伤的顾生言跟江此意，岂能抵抗多久？
那木门已开，是流烟。
霜雪落了屋，流烟急忙朝着楚临安而去，急迫道：“皇兄还没醒吗？若是再不醒，该怎么办……”
楚临安为宁西洛缠着纱布，手法细腻而熟稔。
而这里，两个女子已经急的满头冷汗，看着楚临安此般模样各个气恼，本便是不对付的两个人竟一同嗔道：“楚临安！”
楚临安起身，感受着窗口而入的冷风，浅笑道：“江此意之所以能成为北渊命脉百年，便是他的能力。这世间，除了颜冥、文治和溪姑娘，他处置不了谁？”
这声笑意，淡了冬风。
刚刚流烟还信誓旦旦江此意的武功可以，现在反而第一时间急了。
流烟握拳，淡蓝美眸之中已是氤氲：“若是不行呢，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吗？若是死在这里，西州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流烟看着那破了洞的窗外。
那里，顾生言倚于庙宇之前守着，而江此意赤手于人海之中已经淹没了身形，于此刻，一具具尸体自下而上被甩出。
血色渲染庙宇之前的空地。
流烟手臂不住颤抖：“江此意，你若活着出来，本公主便跟你直接成婚！”
敌军之中。江此意那欣长挺拔的身影停住了一分，将手中的尸体抛出的刹那，回眸凝着流烟。
少年之容于霜雪漫天之中带着笑意：“好。”
他喉咙微动，一己之力直接承接了千人、万人……
雪莹微咽口水：“好浪漫……”
身侧，楚临安已经握了雪莹的手，笑道：“东蜀副将年怀素，于此刻定然去追寻颜冥了。东蜀军便只能跟着之前的计划走。而在这里，除了西州将士能成为东蜀的目标，那便只剩下文治。我们只要保护好文治一人，便等同与保护了整个西州。等他醒了再离开，而今日，我们便守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不能去……
对，哪里也不能去……
雪莹暗自点头，垂眸凝着楚临安包裹她手的那只大手，心中微微一暖：“小安安，你第一次主动牵我的手。”
他的手轻抚于雪莹的脑袋之上，雪莹笑的澈然。
前方，流烟一心凝着窗外，那里除了西州兵便只有江此意，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江此意一人身上，即便是流烟自己，也是。
世人都说北渊命脉背叛北渊，世人都说西州公主祸了北渊命脉。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
流烟只是看着前方，咬牙看着。
江此意待她极好，说是归隐南岳，却依旧愿意陪她来此，帮助西州，以自己的命帮西州。无论开始如何，流烟皆不在意。
这世间有一人愿以命护着她，她便是幸运的，那便可以成为她的结局。
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无声无息。
心中一处空落落的，是为了什么？
流烟看的不明白，只是回首朝着那草垛而去，悠悠看着那俊美之人的容颜：“皇兄，定要早些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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