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之声于身后延绵不绝。
战马驰聘,颜冥紧握着缰绳,袖下的血顺着衣衫而落,一直滴于手背的刹那,才呈现出那极致的红。
那血于琉璃瞳孔之中遣散着淡淡的光。
颜冥咬牙,却不敌体内的疼痛,最终从马匹背上直接摔了下去,整个身子翻滚于雪地之中,烈红与白相交。
旖旎风光,漫天霜降。
颜冥撑着一旁的树身,缓缓而起,却再一次跌在了雪地之中。袖中的蛊虫即便在修复着伤痛之处,可这伤也足以让他难以支撑下去。
无论是他,还是宁西洛都在勉强支撑。颜冥自是明白,便很难再与宁西洛继续下去,若是真的要与之绝杀,他定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放弃了此般杀宁西洛的机会,他又岂能不后悔?
可若是当真那般下去,他便不能保证自己的性命是否还能被这蛊虫救回来。得亏这一身红衣,宁西洛并未发现他的伤。
如此,趁着这个机会,他要赶到京都……定要去……黑暗来袭,不知何时他没了意识,眸中的光渐渐褪去,一手垂落雪地,渐渐侵蚀了冰冷,也侵蚀了心。
雪地之中,有一人步伐缓缓将来。
年怀素褪去一身戎装,白衣漫天而扬,俯睨着树下那红衣少年,眸光微动:“原来,你也有这般累的时候?”
年怀素将颜冥撑起,背在身后,一步步朝着大雪深处而行。
她本身便带着伤,步履艰难,抛下了东蜀兵,亲寻颜冥,可却看到了他如此重伤的模样。心中之痛,早已超过身体上的伤。
少年之容,抵在年怀素的肩上,温热而痒。
只有这般睡着的时候,他才像极了一个真正十几岁年龄般的孩子。睡着的颜冥,卸掉了浑身的剑拔弩张,白皙绝美的容颜没有任何波澜,恬静于身。
“你让我嫁给六王爷,我便嫁了;你让我查着皇城的动向,我便查了;这些年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到底图什么?便是如此做给画溪看的吗?”
“便图画溪一人吗?可她真真的忘了你,将从前的你忘的一干二净了。你为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当真不后悔吗?她不会来东蜀寻你了,她忘了你,真的忘了。”
“若她真的有心,便不该生了想要杀你的想法。”
“为了她,你真的失去了太多,太多了……”
年怀素喃喃着,走着,即便手臂受伤也用着重力揽着颜冥的身子。天边的光已经盛到了极致,她站在这雪血交加的地界之中,温和的眸色落了绝望之美。
*** ***
援军赶到的时候,地上的尸体早已冻僵。
那容色绝美的女子在尸体之中扒着,忍着所有的恶心与作呕,将那些尸体一具具拽开,美眸红着,泪再也没有断过。
内监顾生言自尸体之中起身,朝着援军怒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援军固然是愣了一下,便朝着尸山而来。
文治厮杀万人,最后一击之下,百人而上,文治直接被埋在了这些尸体之中。
雪莹一双手被磨烂,可依旧在坚持着,西州兵的到来无疑是帮助,她强撑着身体的疲惫,自当在那尸首之下看到了阖眸而闭的俊美之容,更是用力推开了最上面的尸体。
那几乎接近完美的人此刻一身的血。
宁西洛的手臂上还嵌入了长刀,是敌军狠狠地刺入。若他的武功,定然不会受此磨难,可数十万人,再加上颜冥……宁西洛却还能撑这么久。
雪莹红着眼睛,想要扛起宁西洛,可最终跌了去。
自西州军之中,有人瞬间掠至这里,直接将宁西洛扛起,来者那少年之容洒脱了雪季。
雪莹惊骇,大声道:“江此意!”
北渊命脉江此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若是如此……
雪莹直看向人群——
那黑衣长衫之人立于人群之中,长布遮掩着双目,俊逸非常。似是听闻雪莹的声音,公子唇角勾勒了笑:“雪莹。”
雪莹刹那间便朝着公子跑去,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小安安!”
埋首于楚临安肩侧,雪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楚临安轻轻抚着雪莹的发,笑道:“第一次收到你的家书之时,东蜀的刺客便寻到了我们所居之地,便只能提前出来了。”
这声是责怪吗?
雪莹努了努嘴,一脸的委屈:“我知道我错了!”
楚临安只是笑着,任凭雪莹如何咬牙切齿,将她直接横抱于怀中:“若是累了,便睡会,公主还在那里等着,我们要快去快回了。”
雪莹一怔,继而唇角露了笑,只是点着头,埋首于他的怀中,小心翼翼地阖眸了。
听得到踱步之声,也听得到马车帘帐翻飞之声,她知道今个儿总算是落幕了。
这马车当真是舒服,比楚临安的怀抱还要舒服。
这里的一切都不需要雪莹再去多管一次了。只要楚临安在她身边,便能安安生生当个“公主”,她笑着,感受着身侧的温暖。
宁西洛伤再重,只要楚临安在,那便不算伤。这些援军既然能赶来,那便说明西州不算大败,若是如此安安稳稳地休息,也能继续下去了……
如此,便是甚好。
她阖眸,眉宇紧皱而舒展,呓语喃喃:“小安安,我要多睡一会。”
……
临下马车之时。
楚临安亲手将那披风盖在了满是血渍的雪莹身上,虽是看不清路,却依旧没有松手,一步跨下马车。
庙宇之门微微敞开了——
流烟以纱掩了面容,侧倚于庙宇之前,一身素净麻衣也穿的极为合身,看到前方景象时,流烟眸中皆是鲜红。
楚临安怀中的女子似是没有任何意识,而那龙撵之中,是江此意抱着浑身是血的重伤君主直接踏风而下!
流烟失声而哭:“皇兄……皇兄怎成了这般模样?快进来!”
流烟疾步上前,扶着江此意怀中那重伤之人,便入了这庙宇。
庙宇之外,西州兵握刀而守。
楚临安将雪莹放在草垛上后,便关了庙宇的门,轻声道:“流烟,将文治的衣服脱了,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好……好……”
流烟咬唇,一点火折子点了这漆黑庙宇之中的光。只是按着楚临安的话,快速做着事情,只是当流烟脱掉那黑紫龙衫的刹那,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啜泣的声音。
衣服之下全是刀伤与箭伤。
那些伤凌厉的很,可见是受伤之人亲自将那重伤他的兵器直接拔出,继续作战。便是如此,这伤才会更重。
若是平常的人,又有谁能伤的了她的皇兄?
流烟擦泪,用布擦着那些血迹:“东蜀到底用了多少人只为了杀皇兄一个?”
楚临安坐于流烟之色,轻手触碰于宁西洛手臂之处那并未拔出的兵器,手指一僵:“前后加起来,不止十五万。”
他声音冷静,流烟却是诧异。
此次袭击,东蜀出兵六十万,竟有十五万是针对皇兄一人……更何况其中还有颜冥!颜冥的武功本便与皇兄不分上下……
那兵器被拔出,这血很快便被楚临安止住了。
小沙弥江此意站在这里,眉宇轻皱:“这手臂能保住吗?这浑身的伤,要用多久?我怕这庙宇很快便会被发现。到底是麻烦。”
楚临安不紧不慢地处理着这些伤,淡淡道:“你应该问楚某,这命是否能留下。”
这话一落,流烟更是泣不成声。
江此意叹息:“那我便出去守着吧。”
庙宇木门开了又关,江此意已不在这里。
流烟咬牙:“他是北渊命脉,即便是被东蜀发现这里,自个儿也能抵几万人的功夫,你便放心去治皇兄!”
心倒是够大。
楚临安心中叹息,反倒是勾勒了笑意:“流烟,你还记得是如何认识北渊命脉的吗?”
“为了找到你!所以我才逃出皇宫,选择跟木易逻在一起,他好像是给颜冥做事的人……好像是这般?”
楚临安笑笑:“为什么要找我?”
流烟皱眉,想了许久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呆滞地凝着楚临安那俊郁的脸庞:“我被木易逻发现了身份,他伤了我的眼睛,而我又想要你的眼睛……你还心甘情愿的给了我……难不成……”
流烟蓦然脸红了。
楚临安失笑,那忘情药确实是产生了作用,流烟也当真将张良忘的一干二净,只是淡淡道了句:“想不起来原因,你便能快乐。”
他垂眸清理着那些伤,却突然被流烟握住了手臂。
流烟慌慌张张道:“莫不是我……曾经喜欢你,所以所以才去寻你?”
楚临安停下手中的动作,颔首间,破庙漏风之处扬长了那墨发,他浅浅笑着:“好像是这样吧,你曾经非常欢喜于我,只是你不记得了……”
楚临安叹息。
流烟惶然起身,急的原地打转:“你从前喜欢云溪,后来变心又喜欢雪莹,到底是奇怪的。说来也能想的透彻,若你一开始喜欢的人不是云溪,而是本公主……大概是雪莹性子随本公主很像,所以你才变了心!所以才喜欢雪莹!”
这番皆是倒也是奇异。
楚临安诧异,故意道:“确实如此。”
流烟凝着楚临安,哭诉道:“怪不得江此意不肯告诉本公主之前的事情,原来本公主与你还有这般过去。不过,我还是要当做不知道,毕竟我已经打算跟江此意成亲了!雪莹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忘了我吧!”
流烟直接冲向了门口,直接出了庙宇。
木门狠狠地关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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