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莹踉跄而跌于顾生言身侧。
颜冥甩袖而起。
宁西洛握剑，凤目睨前：“十万精兵，朕全杀了，一个不留。”
他声音淡淡，带着别样的空寂。
雪莹猛然颔首而凝——
只见宁西洛一身的血，于这冷冽的霜雪之中站的笔直，身形并无任何晃动，眼波起伏明灭，带着嘲弄。那墨发之上血与雪相融，本是喜爱干净的他，如今却成了此般模样。俊逸之容更像是自地狱而出之人，令人生畏。
地上的尸体还带着温热，宁西洛身后那条尸体之路皆是他杀的，所以那黑紫长衣上的血，不是宁西洛的，都是那些精兵的血吧？
雪莹欣喜，于此刻心中所有的恐惧都消散了去。她生来便怕极了宁西洛，却也终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宁西洛的身上，只是盼望着，相信他一定回来救自己。
如今，宁西洛当真的来了。
雪莹握拳，起身凝着那一红一黑交错的身影，轻声道：“你会赢的。”
剑刃碰撞之声格外清脆。
自宁西洛再度落地时，已经挡在了雪莹身前，那高大的背影渲染了血红，腥气于冰冷之中也显得温热起来。
“雪莹，若想活着，便动手。”
蓦然间，自宁西洛的怀中落了一件物什，雪莹俯身捡起的刹那却发现那物什竟是袖箭与袖弓！云溪的东西！
没有任何疑问，只是第一次相信宁西洛。雪莹将那袖弓直接捆在了袖上，咬牙道：“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
她声音带着战栗，将那袖弓对准了前方的红衣少年：“我同你一起杀了颜冥！如此，也算是我出了力！”
宁西洛侧目，神情冰寒。
雪莹自知自己这话不太实际，以她那出入门的功夫，又岂能动颜冥分毫？只是想着，雪莹沉思而凝眉，悠悠地看着颜冥……
心，怦然间慌乱了。
那双琉璃之眸映雪而温和，只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落在了雪莹之身，似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灵魂一般，那般神情带着悲怆。
颜冥颔首凝着雪天，轻声道：“你明知道，这是画溪的身子，我不会伤她。若我想让雪莹死，也只会让她永远闭上眼睛罢了。”
他悠悠地张开了双臂。
所有的风旋了雪花，潇潇洒洒地在颜冥周身旋转着，那声音空灵而又悲伤。雪花顺着颜冥剑刃指向的方向朝着宁西洛而去。
层层雪花比剑刃更要锋利。
划断了宁西洛的发，割破了宁西洛的衣……
雪莹恐惧，慌乱之中出了袖箭，射程太短，袖箭直接落在颜冥脚下的雪地之中。
雪莹惊叫道：“我的箭偏了！”
颜冥浅笑，弯下了身，拿起那袖箭，握于手中轻轻摩擦着，似是珍惜一般：“这是她的东西，你用了也不会成为她。”
雪莹极度害怕，轻声道：“病娇，病娇！你如此伤害百姓，云溪会恨你一辈子的！”
颜冥将那袖箭，轻放于指尖之上，甩手间便甩出——
这一刻，那袖箭距离雪莹额前一寸之地，被宁西洛直接抵住了！那袖箭穿透了他的手掌，层层雪落，渲染了雪莹的眼睛！
宁西洛将那袖箭直接拔出，一丝痛处的表情都没有露出，只是冷声道：“冥帝，让数十万人为你的自私而赔罪，这便是你想要的？”
颜冥背过身，缓步而行，最终他直接跨上了那战马，笑道：“你杀了画府八十八口性命，我只是待溪姑娘惩治了西州与不听话的那些人，有何不可？你瞧，我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她，并非是为了自己，更何况这洲国的疆土，我又何曾在意过？”
犹如之前来时的姿势，颜冥侧坐于此，神色妖冶而温和。只是静静地看着宁西洛眸中的寂静，那一抹寂静便如深渊。
颜冥狠狠甩了鞭子，马蹄嘶鸣，而他只是淡淡道：“再跟你打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谁死谁伤，已做了定数。但今日，我要去京都寻云溪，我便不能受伤，而你为了西州也不能死。这战还会继续，而文治，我们来日方长……”
马蹄而前，于颜冥身后，万千兵马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密不透风，一切的悲哀都于此。
东蜀兵再一度追了上来，雪莹握紧袖弓：“如何做，我要如何做？”
她看着宁西洛，却蓦然间脸色煞白。
宁西洛后背早已被血浸湿，而那血越来越浓烈，是宁西洛自己的血，而并非是敌军的血！所以，颜冥自知宁西洛受了重伤？可即便如此的宁西洛，到底也能伤颜冥八分！所以颜冥今日没有选择杀宁西洛，选择直接离开！
只是……若宁西洛强行再动手，也只会落得伤更重的下场！
权衡利弊，他们二人选择息战。
即便是息战，这颜冥手中的万人之兵依旧想要宁西洛的命！
只是……若她是颜冥，又岂能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这并不对等，除非颜冥已经被伤了……
那些东蜀兵上前，宁西洛直身而起，再一度用那受伤的手选择杀人。
顾生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撑着身子，爬到那些尸体跟前，捡起剑直接丢入了雪莹手中：“若想活着……便一起动手！”
那剑还残留着尸体的余温。
雪莹颤着手，想到的却是楚临安……他曾经救了那些雪莹杀掉的那些人，只为了她的手上没有人命，可今日为了自个儿，却不得不杀人了。
雪莹阖眸：“关于画溪的那些作战的记忆，我是有的，我不怕！”
剑起剑落，那偷袭而来的敌军已经倒在了地上。
雪莹护在顾生言身前，咬牙坚持着，也看着那人海之中的宁西洛，即便重伤难支，他却也如天降之人，肃穆一切。
若这世间真有真龙，那便有了模样。
若有一日，世间女子皆见到了文治杀人的模样，皆见到了被文治护着的模样，不会有一人不会爱上文治。
那凤目之中多的是冷冽，也是无波之色。如此之人，深深沉沉地爱着溪姑娘，哪怕是溪姑娘的这幅身子，文治都要保护着。
雪莹红着眼睛，轻声笑着：“真是后悔放弃了你。”
刹那间，半具尸体便被丢向了雪莹。
雪莹踉跄半步，直接摔在了半个尸体上，满手的鲜血，皆是温热。
雪莹吓得直接哭出了声，她即刻骂道：“老娘绝对不吃回头草！一点都不温柔，也不知道云溪怎么忍的！还是小安安好！”
“回头草最难吃！”
“三观不同！不同！”
“……”
另半具尸体刹那间甩在了雪莹的身上，落了雪莹容间的惨白：“宁西洛你还是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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