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宫,似是空了许多。
漫天霜寒黄叶洋洋洒洒而落,洒落肩头,无声无息。
大多数时间,云溪都是坐在宫河最深处的雨亭台,一个人自正午坐到深夜,这里无一人能打扰她,也无人能朝这里而来。
看着那漫天河水的枯黄,她自秋千上起身,踱步一次,腹部便多了分沉重。
捷报传来了次数并不多,西州将士于这一月之中已损失十万之多……这算是初战败,也算是初战的亏。
相对于东蜀的兵将之多,西州最大的优势不过是粮食富足罢了。东蜀兵再多,若西州能拖下去,那东蜀便能直直拖死……
若是用“拖”这个办法,即便最终战赢,西州也将损失更多的性命。
那个时候,她的二十万画家军还能留下多少?
父亲交给她的一切,她能守的了多少?
一直留在京都,等着吗?
可若是敌军偷袭京都,她若不在这里,那京都又该如何结局?
她什么都做不了!
云溪握紧拳头,直接飞掠宫河,落在岸上的刹那,却是呆在了这里:“念妤表哥?”
长风于此,萧瑟于耳。
温念妤坐于轮椅之上,歪侧着俊颜看着云溪,唇角微微勾勒着笑意:“文治临走之前,给了我这进宫的令牌。虽说是用来陪你的令牌,但我觉得更像是让我到这里监督你。”
云溪眸色一黯,上前便握住了那轮椅的后撑。
她推着轮椅走着,绕着宫河的落叶长路而行,在宫河之外等候的宫婢也逐渐跟来,只是跟的距离很远,倒是不畏打搅了。
云溪看着前方之路,轻声道:“水碧嫂嫂呢?”
温念妤笑笑:“倾囊相助西州,商会没有多少银两了,水碧回南岳一段时间,亲自处理商会的事情。”
“你倒是放心。”
“水碧与你们不同,敌军还瞧不到她身上,更何况随行还有千人护着,倒是你,这一月又想通了什么?”
轮椅停下,云溪清朗的目随即又暗了下来。
温念妤侧眸去凝着云溪,不改之前的笑,轻声道:“肚子大了,便不要多想别的事情了,没事出来走走,也利于生产不是?”
这话,倒是引得云溪笑了起来:“表哥倒是懂的多……”
只是笑过之后,心口之中的疼又发作了起来,云溪强忍着那重生蛊发作的疼痛,坚持着笑意,手指已扣烂了皮肤。
温念妤拍了拍云溪的手,缓缓道:“文治将雪莹带在了身边,是想混淆东蜀的视线。毕竟那副身子也是你的身子,若非交涉,无人会看出雪莹不是你。”
“我知道。”
温念妤瞧着云溪满头冷汗的模样,微微诧异:“他将你养在这深宫之中,倒是给你养出病了?”
本想叫那些宫婢过来,云溪却掩住了温念妤的口,轻轻摇了头:“念妤表哥,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便是对别人的好。”
这话,倒是不经意的奇怪。
温念妤不知如何问,他自知云溪不会说,只是问道:“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自怀上这个孩子,每日都有发作……倒也是习惯了,便无碍了。”
云溪笑着,扬了袖擦了鬓角的冷汗,吮吸着这秋日的凉爽,清幽的目光瞧着宫河的最远处。那里,连接这宫外,而今日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勇气跳进这宫河之下逃出去了。
随着云溪的眸色而望,温念妤颔首:“你会死吗?”
云溪身子僵硬,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前方发着怔。墨发迎风而起,瘦弱之身多了分刚强之色,那极美之容是清冷的也是绝艳之色。
温念妤脸色蓦然白了,他不再问,也不再说什么,扣紧了轮椅把木。
温念妤自知云溪什么性格,即便换了副身子,可战神依旧是战神。于护城河那事,宁死不屈,一跃而下又是谁人不知之事?
云溪怀上孩子的时候,医仙圣手楚临安还未曾离开这西州。或许在那个时候云溪便知这病无救,所以温念妤断定楚临安已知道这事,却也没有办法去帮云溪。如此,那这洲国之中还有谁人能救云溪?
若是文治知道这件事情,又岂能放下云溪一人去了那战场?
所以,云溪瞒了所有人?
所以,即便是青鸾也被云溪放回了北渊之地……
她啊,身边真的没有一个人了。
温念妤不禁苦笑,自当对准云溪那红极的眸色时,他伸出了手:“你怕吗?”
云溪蹲了下去,将头埋在温念妤的腿上,轻声道:“溪儿在这里自称一句云溪,是因为占了这云家嫡女的身子,可表哥也自知我并非是云溪。即便如此,表哥还愿意待我如此好,在这乱战之时,在这宫里守着我,此般恩情,我自当明明白白。”
温念妤一怔,不禁失笑:“待你好,是因为你是战神,而非是云家嫡女。你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想必你自个儿也记不清了……”
云溪笑笑:“难不成还救过表哥的性命?”
温念妤的手覆于云溪发上,眸中带笑:“那倒是没有,是因为你生的貌美,表哥才待你好。”
云溪颔首而凝,虽是唇角勾了笑,那眼睛却依旧是红的:“若有一日,西州城破,云溪不希望表哥做那大义之人,离开京都,将我这孩子带走。”
云溪轻抚着肚子:“我想……我能坚持到孩子降生的那一日的……若他真的回不来了,那这孩子,表哥带着……便当云溪求你了。”
她声声哽咽,直接跪在了温念妤的身前。
温念妤大撼,拉拽云溪,云溪却不肯起身,直接叩首而下:“我生来自私,便想要别人做那大公无私之人,这也是最后一次。”
那头在地上已经叩出了血丝。
远处,那些宫婢瞧见情形不对,便朝着这里跑来,只是还未到跟前,便停下了脚步。
那双绝美的眼睛带着通红的冷静与清冷,身上已经落了些许的枯黄叶子,始终不起,等待着温念妤的回答。
温念妤微微阖眸,忍着怒:“若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那他定然能坚持到战赢!”
“在这里,溪儿以画溪的身份再求表哥!”云溪再度叩首,一声又一声。
那声音任谁听了都恐吓。
温念妤狠声道:“好!”
云溪欣喜,颔首间那通红眸已经伴随着容色的苍白:“有念妤表哥的这声答应,我便能多坚持一分,等着文治,也等着这孩子的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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