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这天色已经悠悠暗了下来。
月色的苍茫映辉落于龙榻一角。
云溪的手轻轻点在那被褥之上,她垂眸映月,只是浅笑:“那还有多久?”
她颔首凝着楚临安。
雪莹站在一侧不明所以,反而惊慌失措道:“怀孕又不会死,小安安,你怎么说的这般难听?”
楚临安的手依旧握紧着雪莹的手,道:“这些,溪姑娘应该明白吧?”
明白,又何止不明白?
云溪忍着心中的疼痛,依旧怀揣着和煦的笑容:“颜冥说过,我是怀揣着恨意用这重生蛊而苏醒的,自当我对宁西洛放弃复仇之时,我便会死。”
她说的轻巧,就如同早已知晓身体之痛一般。
颜冥那时的警告已说的明显,她白日之中在金銮殿上昏倒,便知这重生蛊已发作。而这也是第一次发作,今后不知多少次,她到底还能撑多久,她不知,也害怕知道。
这养心殿内安静如斯。
雪莹咬唇,松了楚临安的手直接匍于龙榻之上:“八王爷那日说的事情,是真的?我以为他只是恐吓你!”
雪莹吓得脸色煞白。
云溪揉了她的发:“并非直接死,身体暂时还无大碍,若非这身孕一事在外瞒着,这次晕倒还不知要如何对文治说,不是吗?”
“所以,你要瞒着宁西洛?”雪莹诧异。
云溪不语,只是浅淡地笑着,轻点了头。
雪莹美眸之中充盈着泪,小声骂道:“所以,你到底不知要活多久,所以不愿要这孩子?所以,你想在最后之际去战场?你便如此心怀天下?自私!”
楚临安怒道:“雪莹,你乱说什么!”
这声斥恼,让雪莹却是委屈,只是嗔骂道:“你活着便能护着我,你若死了,那宁西洛岂不还要杀了我?所以,你不能死!”
即便是说着这般话,云溪却依旧是带着温和之样看着雪莹。云溪自知雪莹性子一向不大好,对谁倒也不大和善,如今撑着画溪的身子活在这西州之中,若无别人护着,到底是危险的。这话是雪莹真心话,却也是关心着她吧?
养心殿之中的烛火不知何时亮了去。
云溪颔首,看着前方楚临安那温润的脸庞,窈窕君子,青丝高束而不凌乱,即便是安静如斯的模样也是个俊秀公子哥。雪莹能与他呆在一处,到底是合适的吧?
不知是气氛太过宁静,还是察觉到了云溪的目光。楚临安心中微微动,放下火折子,一手撑在桌上,身子转向了云溪的方向。
他那唇边的笑意再度扬起,轻声道:“若是想活下来,你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亲手杀文治帝。”
“临安,你自知我不会的。”
“或者六个月,或一年,这幅身子到底还能撑多久,这天下所有医者都看不明白,只有溪姑娘……你自己知道吧?”
“这两年以来,这蛊毒第一次发作罢了,或许还有三年五年?”云溪目光熠熠,凝着雪莹,又看向了楚临安,“东蜀一战一落,这洲国便是太平,到那个时候,我若是死,也无碍了。”
即便是如此境地,也想着战场?
她,始终放不下的便是这西州的百姓,始终放不下的只有宁西洛一人!曾经,她也是为了那战场,放弃了他?
楚临安不禁失笑,握紧了那安胎药,几步便走向云溪身前:“喝了!”
那碗便抵在云溪颈前,温热。
云溪接过了那碗,目光凝在汤药中的倒影之上,小声道:“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颜冥将我带到西州,让我忘了所有的一切,是什么意思。可是那般的结果,我宁愿不要。能活着一日,我便想陪着他一日,哪怕一个时辰,一炷香,我都要陪着。”
眼角的泪,落于汤水之中。
云溪的手轻轻抚于腹部,那里的小生命在无声跳动着,可是她又有什么能力将那小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呢?
楚临安身子僵硬,殷红薄唇斜起了冷意:“他让你恨文治,让你忘了对文治的爱,便是救你?可若无护城河那一事,你又岂能落到如此般境地?”
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这时,雪莹轻抬了手擦拭着云溪脸颊上的泪,试探性的问:“这是东蜀的蛊,若是颜冥定然有办法帮你解,就像龙子卿对你下了蛊,他也是能解的不是吗?”
这时,楚临安却按紧了雪莹的肩膀。
雪莹不明何意,缄口不再说一句话,反而定定地看着云溪。云溪一口将那汤药喝下,轻放于一侧,反而将凉被掀开。
她预要下这龙榻。
雪莹急忙搀扶,给云溪披了外衫:“你要去哪里?”
云溪站在养心殿之前,一笑恍然如梦:“答应龙子卿去看他百日,便不能食言,你们回去吧。”
养心殿门大开。
所有的内监与宫婢在九五阶梯之上站着,皆是俯身:“战神。”
夜色长绵。
清风落了云溪的发,她虽面色苍白,剪水双瞳却依旧盛了笑意,淡淡地看着九五阶梯之下的那人:“自知文治是什么性子,便岂能让他知道这事?会……心疼的。”
楚临安一怔,看着九五阶梯之下的宁西洛。
宁西洛从始至终便没有离开这养心殿。
褪去的明黄龙袍不知何处,如今的他却只是着了一身锦白粹衣长衫,温玉般的背影,长身而立。
文治便是这般站在养心殿之下,幽深如潭的凤目带着淡淡的忧仲,看着一脚踏出养心殿的云溪。
雪莹松了云溪的手臂,呆呆地看着云溪一步一步地朝着宁西洛而去。
最终,那双璧人站在了月色之下,宁西洛轻轻揽住了云溪的肩膀,于她耳畔不知说着什么,那私磨的话或许是带着笑意吧。
……
雪莹回首,凝着楚临安:“真的要瞒着吗?”
楚临安握着雪莹的手臂,迎风而站:“溪姑娘不让告诉文治,我等又有什么资格去告诉文治?”
“便不怕这是欺君之罪?”
“死又有何惧?若是溪姑娘恼了,那该怎么办呢……”
这话,楚临安说出口之后,雪莹却是突然心中一揪。
——怎么办?
楚临安还爱着云溪吧?
或许从始至终便很难忘记云溪吧?
即便如今的楚临安随她站在一起,可面对这张与溪姑娘一样的脸,雪莹也自知,楚临安又岂能随意忘记云溪呢?
或许,不忘便是他的钟情。
或许,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她有时间等楚临安。
“小安安,溪姑娘的事情便是我们共同的秘密!”雪莹恍然颔首,对着楚临安笑着,美眸之中皆是红晕,可是却勾起了右手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笑着,剔透的泪顺着脸畔而落,映了月色暖荧。她微微勾起的小拇指在楚临安身前晃着,见楚临安无动于衷,雪莹直接勾了他的手指。
“为什么要上吊?”楚临安笑道。
“小安安是大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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