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便记住今日的话。”
他的声音极淡,淡的似是已经消失于这片空气之中。
云溪只知自己点着头,便随他下了软轿,一同在这客栈之中走的欢喜。这姑苏城本便是热闹之地,而这客栈却是极为安静。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无一人敢抬眸凝看。
云溪拉拽着颜冥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一直到厢房之中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溪儿,为何都那般看着溪儿?”
云溪坐在椅上,以手撑着腮帮凝着少年那极艳极美之容。
这里摆满了许多她未曾见过的吃食,颜冥将所有的菜都推在了距离她极近的地方,殷红薄唇掠了些许的笑意:“他们是怕本王,并非是不喜你。”
“可他们为什么要怕你……”
颜冥又笑,眼睛形了弯弯月牙一般的形状:“你不是说过吗,我是这里最厉害的人。”
云溪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吃的正香。
厢房之外,有人影伫立徘徊之色。
颜冥轻瞥,单手叩响了这木桌,淡淡一句:“滚。”
那人影徘徊站着,影子映在门上却是极长,听闻颜冥之话却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拱首又沉了声:“是急报,王爷!”
颜冥起身,红衣于窗口之中飞扬而起。厢房打开,那琉璃瞳瞳孔映着王府卫:“与谁有关?”
“回王爷,是文治。”王府卫俯身站着,恭敬地等着他的回答。
颜冥倚于门框之上,轻轻看了一眼厢房内吃的正香的人儿,唇角微冷:“西州终于安耐不住了吗?”
王府卫左顾右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文治要来东蜀的消息,马上便要于洲国之中散开,所以属下应该如何做?”
“如何来?”
“带着战神而来。”
“那便将假战神是雪莹的消息散出去,越快越好。”
颜冥凝着客栈下方的寂静,那里日光而落,暖意盛然。
颜冥将厢房门轻轻掩住,坐在云溪身侧一杯又一杯地斟了茶水,将糕点切碎了,一点一点地喂给云溪吃。
这般的她,没有烦恼。
只要藏在这姑苏城,宁西洛便永远寻不到这里。
可……若是寻到了又如何?
他笑着。
云溪有些噎,急忙喝的茶水,侧眸便看到了少年寂静绝美的眸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睡意盛然,她倚在了颜冥怀中,眸逐渐阖了去……
王府卫早已离开,厢房之外已有人恭候在那里。睡蛊落在颜冥手心之处,颜冥侧眸凝着云溪的睡颜,将她横抱而起。
罗烨于厢房外恭候着,看着门开,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消息,末将已经收到了。”
颜冥将云溪直接递给了罗烨:“本王要回皇城,亲自恭迎文治。而你便在姑苏守着她,直到本王回来为止,明白了吗?”
罗烨俯身,手已是紧握:“末将定当以命护姑娘周全。”
怀中之人瑟缩着身子,那微微的暖意入了罗烨的身上,他脸色凝白,清眸映着少年那极致冰冷的瞳孔。
“若是丢了,你便去地狱见罗桑。”颜冥缓缓道。
*** ***
云溪醒来之时,已是黄昏之后。
府内的下人似是皆是新面,这些新面不似从前那般的下人好接触,反而各个冷着脸,在云溪吃完晚膳之后,便各个跟在了她的身后。
正院中的血迹还落了些许的暗沉。
云溪不解,便顺着那些血迹朝着那被尘封已久的后院踱步而去,她走的越快,那些下人便跟的越快。
后院的门皆是木锈,木锈似红似腥。
自当她推开那门的刹那,看到的却是满红之色,有血却没有尸体。
云溪一步踏入,却被身后的丫鬟拽着:“姑娘,不要进去,这里好阴沉!”
那些丫鬟皆是今日下午刚来的,看到这般景象却也害怕。
云溪松了丫鬟的手:“你们怕,便不要来。”
云溪自个儿朝着那腥气之处跑去,只是这里却并未见鸡鸭鱼的毛发,也距离厨屋之地极远,云溪垂眸小心瞅着,用木棍在地上搓了搓。
木棍所戳之地,却是极软。
云溪兴奋,又戳了一次,干脆将木棍放下,以手扒了泥土,可是……她却看到了一张秀美惨白的人脸。
那张人脸分明便是蓝霜姐姐!
那些丫鬟在后面尖叫着:“是死人,是死人!”
云溪惶然站起,已吓的脸色凝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丫鬟们:“小相公为什么要杀了蓝霜姐姐……我要去寻小相公!”
云溪将手上的脏污与血皆擦在了衣裙之上,扭头便朝外跑去。
那些丫鬟如何跑都跟不上云溪的速度,看着她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累的气喘吁吁也未曾见到她所为的“相公”。
那高大的人影在地上划出了长长的线。
自当云溪转过身,便对上了罗烨的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极致的冰冷与恭敬,罗烨便是如此俯看着云溪,俯身道:“姑娘可是在寻末将?”
所有的下人都气喘吁吁于院中,于罗烨身后慌了手脚。云溪指着后院的方向:“小相公……为什么要将蓝霜埋了去?”
罗烨恭敬:“因为她犯了错。”
“她死了!”
罗烨继而俯身:“她该死。”这声极为冰寒,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回复。
云溪诧异地看着罗烨的眼睛,有些胆怯,可她依旧握紧了拳头:“大相公说,不杀她的!那绿篱姐姐和红苑姐姐呢?”
这声询问带着期望,那双满是眼泪的瞳孔映着罗烨。
而罗烨依旧以极度的冷凝回道:“姑娘既然在后院看到了那些尸体,不该明白末将所有的家眷都因姑娘而死了吗?”
他虽冷,却带了嘲弄一笑。
而“死”这个词萦着云溪的耳畔,云溪不可置信,撒腿便跑。
那些下人便在身后跟随而去。
罗烨回过身,看着罗府大开的府门,握佩剑而颤:“吾兄之死,终究是西州的错也是东蜀的错,更是战神的错。一介女子搅动洲国之乱,便是错!”
罗府墙头之上瞬间落下些许黑影。
那些死士恭敬地站在了罗烨身前。
有人上前一步,直接俯身道:“洲国将乱,无论是北渊还是南岳,即便是这东蜀也将要乱了去。您真要带吾等入那非死不生的战场?战将罗桑的死,属下皆记得明明白白,那可是您的亲哥哥!”
“如今这溪姑娘便在您手中,不妨便挟了她,求一次自由!”
“吾等体内那蛊毒的解药,那八王爷又岂会轻而易举地交出来?”
“为八王爷做事,等的便是死,那不如不做!吾等并非是战将罗桑那般忠诚之辈,趁八王爷离开这姑苏,将溪姑娘藏起来,求那吾身蛊毒的解药,吾等便能自由了!”
这些死士面面相觑,之后又凝着身前的罗烨。
而罗烨却是看着云溪离开的方向,淡目多了分杀意:“谁又能成为本将身后庇荫,谁又能成为本将身后的刀?今日决定一做,我们的对手便是西州文治与八王爷。”
西州文治自是以一己之力落败那方蜀。而这东蜀八王爷,别人不知,他们确是明明白白,东蜀皇室纷繁复杂,可却无一人能奈何这八王爷。
若他们要反,又该如何反?
罗烨转身,一步步朝着云溪离开的方向而去,自当他踏出门框的刹那,只是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的日子还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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