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经混沌的夜色,也逐渐在他的眸中绽放了光彩。云溪只听得到心跳快速的声音,没有拒绝,随他一句轻盈的“好”。
这夜漫长,她再一度陪宁西洛回了养心殿。
日夜颠倒,于翌日清晨便出了事。
……
养心殿外,那一抹紫裙随风而扬。流烟一席薄衣,叠着厚厚的积雪直接跪了下去,修长的身躯微微前俯。
已有一个时辰之久。
云溪站在窗前,眉头抿着:“流烟被禁足两月,而现在宁可破了旨也要出飞霜殿。你可知她想做什么?”
云溪侧身,看着他。
一朝君主粹白锦衣穿的正好,那高高束起的发冠落了墨黑的发,轻轻散在了身前。听闻云溪之言,他并未抬头,将手中的兵符轻放于桌前,喉中似是应了声。
云溪并未听清,只是看着宁西洛手中的画家军兵符,便开了养心殿的门。
寒风肆意。
顾生言站在殿外被风刮的瑟瑟发抖,他见到云溪便道:“公主的身子怕是不能再撑下去,溪姑娘求求皇上,让公主进殿吧。”
顾生言满目着急,看着阶梯之下跪着不动的人。
流烟身上、发上皆是雪。
只是此时,北渊命脉江此意却没有在流烟身侧跟着,是闹脾气了吗?
云溪想着,踱步引了顾生言入殿,几步便走至宁西洛身前:“可让她进来?”
宁西洛放下笔,瞥了一眼云溪:“她不知深重,便是蠢。”
云溪努了努嘴。
顾生言脸色顿变:“那公主——”
“宣。”他冷声道。
顾生言喜极,便直接出了殿门,且迎了流烟进了这养心殿。但宁西洛却不再颔首去看,只是任凭流烟跪着。
她匍匐着,身子早已僵硬了去:“皇兄,流烟想去南岳去寻画蓝凤!”
宁西洛翻了奏折,淡然道:“去为不可为之事?”
流烟顿了瞬,颔首凝着宁西洛便是苦涩一笑:“张良一事,皇兄当真觉得无救了吗?画蓝凤既然肯那般说,定是可为之事。”
云溪站在这里,看着流烟瑟瑟发抖的身体,却不敢去扶。
顾生言关了殿门,继而退了出去。
随即,流烟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兵符,猛然看向了云溪:“你要重新接管画家军了?皇兄,你自知北渊刚兼并,这西州用兵之多,这兵符若是直接交下去,这朝堂内外定会阻拦!”
宁西洛那凝起的眉目随即疏散开了去,他微微一笑:“你刚刚问朕什么?”
“去南岳。”
“好。”他合上了奏折,淡淡地看着桌上的兵符,“可知方蜀?”
流烟颔首瞥了一眼云溪,低眸:“北渊被西州吞并之后,这方蜀国接纳了北渊逃离的散兵整整十万有余,方蜀国与北渊旧部重整旗鼓,整整三十万精兵攻打我们已经半月有余……皇兄莫不是想让云溪亲上战场,所以给了这兵符?”
云溪微微摇头:“猜对了一半。”
云溪上前,轻轻握住了那兵符,且蹲在了流烟身侧,盯着她道:“三十万精兵只是我们预计的数字,战场之中的凶险只会多不会少,所以这次他要与我一起去。”
“皇兄怎能上战场!”流烟脸色僵白,“若皇兄走了,这西州怎么办?战场凶险,皇兄岂能弃京都于不顾?”
“流烟,这不是弃。”
宁西洛起了身,一步步朝着流烟走去,凤目俯看,只道:“江此意会留在京都,而方蜀之乱不得不平。若不平,东蜀便会伺机而入,西州百姓便会流难。”
这是最坏的打算。
四国鼎立,北渊一朝被西州吞并,南岳倒还好说,那东蜀定不会坐以待毙。
若西州不快一些除掉方蜀国之乱,那么西州定会迎来第二次大战。而现在,方蜀国却想取而代之北渊之地位,成为这四国鼎立的一角。方蜀国想要扬名立万,以西州开刀已经是众目而睹的事情。毕竟对于方蜀而言,南岳与东蜀,它都不敢碰。
流烟看着云溪手中的兵符,却是笑:“皇兄特地给流烟说此事做什么?让流烟打消了去南岳的念头,还是说让流烟知道现在的皇兄无暇再管流烟之事?流烟先回去了。”
流烟叩首,仓皇起身,预要离开。
看着流烟的背影,宁西洛目色沉沉:“陪着江此意在京都,一直等到朕回来。一切安定,朕会放你走,南岳也好,东蜀也好,你都能去,江此意也拦不住你。”
流烟停下了身,暗沉之眸中多了些许的光:“皇兄当真?待皇兄回来之时,便同意流烟去南岳寻画蓝凤?”
她的话带着欣喜,还未等宁西洛开口,便仓皇地跑出了养心殿。
雪中倩影,踉跄而走。
宫婢撑伞跟在后面也走的极快。
云溪回眸,和煦之容变得冷清:“这在骗她?”
他颔首看向窗外的冰雪,声言冷淡:“朕不会让她去寻凤儿,也不会让她再提这妄言之事。所以,今日去画家校场吧。”
云溪皱眉:“你想做什么?”
宁西洛将窗户重新关紧了些,淡淡道:“乱世容不得太多的作为,若一直这样下去,也只会引了东蜀瞩目,朕做不到一直护着她,胡作非为也只会死,而朕不想看她死。”
他回神,盯着云溪。
而此时,云溪已然明白宁西洛要做什么事情了,忘情药,让流烟忘了张良却是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
一朝君主出了养心殿,云溪随他入了龙撵。而跟来的还有小沙弥江此意。
而一十八名宫人在身后跟着,画家校场之上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是鞭挞之声停留在寂静的空气之中。
雪莹趴在长凳之上,轻轻握住身前之人的衣角。她阖眸,痛的浑身发颤:“小安安,军罚马上便结束了,我不怕。”
她咬牙,身体毅然决然地坚、挺着。
那蓝衫俊美之人蹲侧于雪莹身前,轻轻抚着她的发:“再忍忍,便能上药了。”
她轻笑着,脸色浸染着苍白。
听闻前方有声,除以军罚的画家小兵脸色苍白地收回了手中长鞭,随兵跪拜龙撵:“恭迎皇上。”
雪莹颔首凝着,随即垂了眸:“他来了?”
楚临安轻声:“或许是。”
雪莹苦笑,不再言声,被楚临安搀扶着跪在了雪地之中。身侧之人什么都看不到,却还要搀扶着她,当着宁西洛的面搀扶着。
雪莹低眸,便听到脚步声传来。
那青竹伞便撑在了她跟楚临安的头顶,她颔首而看,满目的震惊伴随着身体的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这撑伞之人一身粉衫,身形玲珑,一双清淡美眸静静凝着她。冰冷之样,在这雪地之中却是绝美至极。
“雪莹姑娘。”她道。
这张容颜,竟与雪莹一模一样!雪莹仓皇起身,看着身前之人:“你是谁!”
云溪眉宇淡淡:“你倒是忘了。”
雪莹垂眸,看着楚临安握紧了她的衣袖,身侧之人似是比她还要紧张。雪莹沉了声,若有若无打量着云溪身后的龙撵:“二姑娘?”
长风阵阵。
云溪墨发而起,流散了满目的雪白。
雪莹看着,愣了神,看着云溪将那伞递给了一旁的宫婢,而那宫婢却是极其听话地替她撑着伞。
云溪笑笑:“雪莹姑娘,入营帐吧。”
雪莹看着龙撵,只是皇帝却并未下龙撵,所有的宫婢都在那里等着。雪莹苦笑,随即松了楚临安的手。
雪莹走的踉跄,满身的伤,云溪看的明白。
云溪跟着她,随即侧身:“临安。”
楚临安仓皇俯身:“溪姑娘。”
那俊美之容越发的苍白,云溪心中揪痛,却还是故意言了笑:“今日有事寻你,不知你可愿意?”
有宫婢上前搀扶了楚临安,他只是浅笑:“溪姑娘的话,谁敢不听?”
他甩开了宫婢的手,踉跄走向营帐。
大雪之际,云溪回眸看着那龙撵,轻轻咬唇便直接随着他们入了这营帐。只是,这营帐却并非想象中的温暖。
那时的她会住在这校场上,这营帐也是画凉为她亲手准备的。两年未变,这里还于从前一样,只是少的却是那些温暖。
雪莹趴在软塌上,轻悠悠看着云溪:“你来耀武扬威?”
云溪浅笑:“想拜托临安一件事。”
雪莹皱眉,反看向楚临安:“不要答应她。”
他站在云溪之侧,长身玉立,听声而诧异:“什么事?”
“小安安,你真舔!”雪莹赌气,直接用枕头盖住了头,“没志气,没志气!”
云溪看着身前之人,随即垂眸道:“那个时候还在画府,你为了让我忘记你,所以给我吃了一副药,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道。
云溪握紧了手:“所以,这副药能再做一份吗?”
那药是楚临安的痛,云溪知道。可现在的她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了,为了流烟,她必须来求药。
楚临安涩涩一笑:“好。”
他起了身,稳步出了这营帐,入了这风雪。那里有宫婢会跟着他,可云溪却依旧担心地看着风雪之际,久久不能回神。
只是等她再回首之时,看到的却是雪莹通红的眼睛。
雪莹将枕头直接丢向了云溪,云溪接住:“雪莹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雪莹怒道:“你这是道德绑架?”
“绑架?”
雪莹指着帘帐之外:“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你还一次次麻烦他。接他入宫,不就是因为要救青鸾吗?宁西洛给我下套,让我对青鸾下手,还提前接来了楚临安?你们心眼多,比不过你们,你们都讨厌!”
雪莹哽咽着,想要起身去追楚临安,可身上的痛却让她走不动路。
雪莹无奈,随即又坐了回去。
云溪俯看着雪莹满身的伤,看着她惶恐的神情一步步靠近了她,随即伸出了手。
雪莹闭眼。
而云溪却是轻轻抚在了她的发上,擦了她额前干掉的血渍:“雪莹,我对你从未有过恶意,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这话便是可笑,我同你争宁西洛,你不会没有。”雪莹故意道。
而此时云溪却是莞尔一笑,眸间的光都落在了雪莹的容颜之上:“现在看着你,就仿佛看着曾经的我。我既知你不是我,可也知你便是我。这幅身子给了你,我便没想过再要回来。”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m.feisxs.com
飞速中文唯一官网:feibzw.com 备用域名:feis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