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空，赤霞如血。
顾生言凝着云溪，然后弯下了腰，距离云溪极近，眉梢中皆是狐疑：“你是海御史选进来的？”
顾生言跟了宁西洛身边那么久，云溪自是怕他看出自己是谁。赶紧将脸垂下，轻声说了一句：“回顾总管，是。”
顾生言拧眉，轻声道了一句：“千水大人，你说呢？”
千水？
云溪猛然抬头，正巧碰到顾生言的下巴，顾生言立即起身捂着通红的下巴，道：“你这秀女的头倒是硬。”
陈嬷嬷焦急道：“还不给顾总管道歉！”
云溪垂身：“是温宠急了，顾总管莫要怪罪。”
顾生言并未说什么，自前方匆匆而来的人却是骂骂咧咧道：“怎么什么事情都要交给本大人处理，死了便死了，找不到便找不到！”
云溪默不作声，垂着身等待着。
有人直接直接握了云溪的下颚，迫使她的眼睛与他对视。
一双清澈的眼睛，一张俊秀细腻的麦色少年容颜，露在云溪眼眸之前。云溪心中慌张，这人不是千水阁是谁？
这少年的坏脾气，这世间还能有几人如此？
云溪轻声道：“大人？”
身前跪着的人冷静，明眸之中明灭可见他的脸，千水阁左思右想也未曾见过这叫温宠的女子，便怒道：“你这张脸，生的挺俊俏！”
虽怒，这话却不由自主地夸了出来。
云溪浅笑：“大人谬赞。”
千水阁看了一眼顾生言：“本大人从画家军调回宫里当差，这才一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户部侍郎说如何处理了没？”
顾生言浅笑：“自家女儿丢了，能如何处理？千水大人是宫里的禁军统领，一切还是要看大人的调查，这调查结果，不过是大人说了算。”
这话，千水阁听的不明白，云溪却听的明白。
不过是丢了个人，若宫里说江如纱跟人私奔可以是真，说江如纱杀了冷萧然畏罪自尽，也可以是真。皇帝若不想管这件事，便不想费心尽力地去管。
千水阁眉梢皱的极其紧，垂眸瞅了云溪一眼：“是你杀的吗？”
“回大人，不是。”
千水阁直接道：“你们查的如何了？”
侍卫上前，躬身：“殿后殿前干干净净，无人死的迹象。”
这话一落，那两名秀女自是不干，跪前俯身：“还有枯井呢！枯井你们查了吗？”
顾生言瞧了一眼云溪，若有若无地又看向了那两名秀女，淡淡道：“奴才不知，两位秀女怎么知道后面有枯井？昨日刚来的丹青殿，可摸的如此透彻了？”
那两个秀女刹那间脸白了些，束手无措地看着顾生言。
顾生言聪明，云溪自然是知道的，而这一问，自是带着笑意。笑意之后，两名秀女直接被侍卫绑了，而绑到了何处自是无人知道。
顾生言垂眸凝了云溪一瞬，若有若无地看着云溪的手。
她的手，早已在这两年中得了太多茧子，粗糙，却又不似富家小姐的模样。不由自主，云溪将手缩回了衣袖之中。
顾生言淡淡道：“陈嬷嬷。”
陈嬷嬷上前，直接道：“顾总管？若是有什么吩咐——”
“呃——”
一个侍卫直接扣住了陈嬷嬷的脖子，两个手臂直接将这脖子扭断了去！
那侍卫拖着陈嬷嬷的尸体直接退了下去。
顾生言一直俯身着跪着的云溪，轻声淡淡：“宫里一夜之间变幻风云，别人若说你用一只手掐断了别人的脖子，那你便要记住，若要掐断，也必须是两只手。”
他笑着，轻飘飘地看着云溪袖下的手。
云溪俯身：“温宠明白。”
说着，顾生言便福了福身：“这案子结了，姑娘便一人独享着大殿吧。奴才这便去跟皇上，也跟户部侍郎报了答案去。”
起身间，顾生言眼底是笑意。
千水阁一直跟着顾生言，从丹青殿走出，又从朱颜宫而出，一路都是眉头紧锁的模样。反复不得其解地盯着前面走的缓慢的人。
“何为两手杀人？”
“我在问你，你怎么不说！顾生言，官大了，架子便大了吗？”
“……”
顾生言停下脚，瞥看千水阁那稚嫩的脸：“禁军统领不做正事，跟在奴才身后做什么？奴才还要赶着去杀人，不，去处理事情。”
“那嬷嬷为何要杀？”
顾生言浅笑：“她收了别人的银子被人发现了。”
“被谁发现的？”
“猜猜看。”
“是你发现的？你这明明是自个儿发现了，然后偷偷将她杀了，如此便可以将那银子占为己有了，对不对？”千水阁不屑道。
顾生言从怀中掏出了荷包，又将那十两散碎银子放在了千水阁鼻下。
千水阁眉头皱了皱：“酒香味？”
顾生言将散碎银子放回了这荷包，懒散道：“能进宫的秀女，奴才都会去查的清楚。这酒香味是京都东南方向三里处的酒香味。”
“什么意思？”
顾生言无奈，又道：“嬷嬷所住之地都会有婢女按时打扫，例银多少皆有数。这些被贪来的银子只会被她偷藏起来。昨夜，皇上一人去了宫河旁的蓝梦楼看星星，正巧看到这嬷嬷藏银子。”
“皇上发现的？”
“秀女中正巧有个酒家姑娘，这银子的香味是一样的。而这百两银子之中，还有书烨商会的五十两银票，上面印的很清楚。”顾生言掏出了银票，一张张地放在千水阁眼前，然后又问道，“你可看出别的什么来？”
“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不过这嬷嬷的确是百口莫辩了……等等……皇上为什么要去蓝梦楼？”
为什么？
顾生言苦笑，那二姑娘住过这蓝梦楼，所以便去看看了吧……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想到这里，顾生言叹了口气。
只是走到养心殿时，户部江侍郎被文治一脚踹出了养心殿外。
养心殿外还捆绑着两名秀女，自是刚刚被抓来的。二人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江姐姐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望皇上明察秋毫！”
侍卫将江侍郎围住了。
江侍郎哭喊道：“小女死在了这宫中，皇上若是不管这朝臣又会如何议论皇上？皇上莫不是真如别人所言，是个昏君！随便抓两个秀女便说杀了小女吗？所有人都知道，小女是被人掐死的，至今尸体下落不明！”
养心殿的门关的紧实。
“砍了。”
养心殿内冷清的声音传来。
顾生言瞥看江侍郎震惊的模样，又看向千水阁：“动手吧。”
千水阁虽不解，直接抽出了佩刀直接砍向了江侍郎，血水落撒养心殿。
殿门大开。
那凤眸淡淡地看着地上的尸首，轻声道：“朕，让你砍了她们。”
两名秀女吓得已经脸色苍白，直接昏厥了过去。
千水阁握着刀，一时间有些束手无措，左顾右看，然后弯下腰将尸首的头跟身子摆的整整齐齐。
千水阁跪在地上，吓得大声道：“皇上恕罪！”
顾生言走至他身前，俯身笑道：“起来吧，皇上骗你的。”
骗他的？
千水阁擦了擦手上的血，却突然想明白了！刚刚顾生言将那银票在他面前看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银票！那是七日之前，朝廷交给户部侍郎所用的赈灾款！
上面有皇上亲自做的印记，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点红墨“溪”字。
若那赈灾款被户部侍郎贪了，确确实实可能会落在自家女儿的手中，而这女儿又将这银子给了那陈嬷嬷……而陈嬷嬷又被看星星的皇上看到了藏钱之地……
想到这里，千水阁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文治帝夜半看星星便罢了，还一看抓住了个贪财之人……不是皇上不想查这案子，而是皇上想直接结果了这户部侍郎的命！
千水阁颔首，正巧对上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
他千想万想也不明白，为什么文治帝在入殿门的前一刻，对着他轻声一句“呵”，一句饱含蔑视的“呵”，一句看不起他慧根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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