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地落着。
青鸾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无一被包扎,云溪撕开了衣服扎在了她手臂上的伤口之上,以止血之用。
脚链手链是用陈铁而制成,这是宁西洛特地为她打造的,所以极沉。
云溪跌坐于窗边,凝着天色深沉的模样,苦笑着:“没有一个人敢来看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千水阁站在云溪身前,浑身皆是雨落尽的痕迹。她看着云溪瑟缩的模样,将怀中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且道:“这几日,你一直在诓骗本大人。”
他紧盯着云溪那带笑的眼睛,语气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云溪周身是满满的冰寒,而在这披风之下却温暖了许多。云溪将披风盖在了青鸾的身上,对着千水阁清声道:“醉酒之时,我告知过你,我是溪儿。”
“你——”千水阁怒急,支支吾吾道,“西州谁人不知,战神画溪被皇上称呼一声溪儿,又有谁敢如此自称自己?”
云溪笑道:“你觉得我不敢吗?”
千水阁握紧了拳头,看着云溪那满是污垢的脸庞,再度问道:“你这张脸,是人皮面具,对吗?”
云溪阖眸,反而不再言语。
千水阁身上的伤自是严重,他来回踱步,最终弯下了身,直接用钥匙插上了陈铁。却没成想云溪直接握住了他的手,那双眼睛却是极为明亮。
“若你放我走,你可能会死。”
“若不放你走,你一定会死!”千水阁怒道,此时那双眼睛已经红到了极致,“本大人从未想过竟看上了一张假脸,所有人都说云家嫡女生的一副极丑的模样,如今想来,知道你丑,本大人便不会喜欢你了。”
他执意要打开那陈铁镣铐,可如何也翻不过云溪的手。
云溪浅浅一笑:“你倒是诚恳。”
千水阁松了手,将那钥匙握紧了手中,他怒骂道:“不过是个丧国的女子,本大人是被猪油蒙心了才喜欢了你两日,还为你受了这么多伤,如今救你,你还不知好歹!”
这话不大好听。
云溪笑着,眉眼浅浅散散地凝着千水阁浑身的伤:“为了你父亲,你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明白了吗?”
千水阁脸色苍白,轻声道:“可你真的会死!”
那清冷眸色淡淡地看着帘帐之外,云溪伸出手轻轻比在唇上,道了一声“嘘”。千水阁眉梢皱着,瞥眸看向身后。
小内监先入了这营帐,是顾生言。
顾生言将青竹伞放在一侧,帘帐掀开之后,那一身重紫红长衫的俊美男子便轻步踏了进来,墨发高束,玄龙于白靴上,刺了云溪的眼睛。
千水阁于一侧行了普礼:“皇上。”
云溪依在桌前,看着千水阁额间的冷汗,只是觉得这一刻他定是怕极了。云溪看着宁西洛那浸染了潮湿的靴子,轻声道:“冷吗?”
千水阁一窒,倒是从未想过云溪竟会如此对皇帝说话。
云溪眉眼淡淡地看着青鸾,再道:“皇上,会如何处理她?”
她并没有看着宁西洛,却如此问。可是许久,云溪得不到他的回答,回眸间只看到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青鸾身上的披风。
千水阁怕极,自是紧握着手躬身道:“这里风大,所以便想着给云姑娘那些东西盖着。都是臣的错,若皇上要怪,便处置臣。”
宁西洛坐在凳上,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千水阁:“她混入军营不过两日,千水大人倒是跟她生了情?做了那么多事情忤逆朕,方才还妄图送她走?”
千水阁沉声道:“臣不敢!”
顾生言上前,将青鸾身上的披风收起,随即便站在一侧看着。
宁西洛淡淡道:“半月之前,在金銮殿上是谁跟朕言说战神貌美?如今,倒看上了这一张人皮面子了?”
那双凤眸盯着云溪的脸,似是想把那张假脸拿下来一般。
云溪扬手,铁链晃动,已经盖住了自己的脸。若他想要撕掉自己的人皮面具,她定要护着,若宁西洛发现这张脸与画溪生的一模一样,定会杀了她!
千水阁直接跪在地上,匍匐于宁西洛身前:“臣不敢妄言,云家二姑娘自是西州通缉之人,是臣愚钝收了她,还害得朱将军惨死,这一切皆是臣的罪过!”
他磕头在地上。
明明只是少年的模样,如今却惨至如状。
宁西洛从坐上起身,走至千水阁身侧,凤眸映入了他那带伤的身子,随即扬了冰冷的笑意:“千水家一如既往的蠢。”
千水阁猛然颔首看着皇帝,脸色苍白。
顾生言于一侧轻声道:“这朱将军用百万两黄金,借助书烨商会的名头上了金銮殿,皇上第一天便知道。将他带到这画家军,做了主将,也只是看看千水家想如何处理。二十万大军,千水家军权于手,到底还是不知如何用。”
千水阁垂着头,浑身不住的颤抖。所有人皆知皇帝护着朱将军,那也是自认为的“护”,军规始终是军规,没有处置朱将军到底是千水家的错!
如今,皇帝便站在他的身侧,没有怒,也没有罚。千水阁不住地磕头,一直到额头红了去,一直到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皇帝也没有止了他的行为。
龙靴一直朝前而去。
云溪后退,却被宁西洛直接握住她的下颌,迫使云溪的眼睛凝着他,云溪浅笑:“这一场战役若赢了,西州将会攻占北渊,那个时候东蜀定然无法让西州坐稳如今的战局。”
“你信东蜀吗?”宁西洛笑道。
云溪眉梢皱着,随即却是含笑道:“不信又怎样?信又怎样?”
她的脸因为宁西洛手中的狠劲,已经痛的红肿起来,却还是直逼着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继而,宁西洛又道:“颜冥要杀画凉的事情,想必你还不知吧?”
“你胡说!”
宁西洛松了手,随即起身道:“进来吧。”
帘帐之外,一高大身影随即入了这营帐,站在云溪与宁西洛身前,沉声:“皇上,二姑娘。”
是罗桑,云溪握拳,竟不知这罗桑何时又背叛东蜀了?如今只是看着,已经心乱如麻。
宁西洛笑道:“告诉她。”
罗桑弯下腰,清凉淡薄的语气与从前一般,他缓缓道:“末将以罗桑之身在八王爷身侧,领命杀了画凉将军,将军命大,再末将的保护下已经随娘娘一同逃了去。”
“下去吧。”
“诺。”
那高大的身影逐渐退了出去。
这里,灯火冷冽,映于云溪眸中之色,可她却是盈盈一笑:“颜冥将我骗到西州军营之中,分离画凉与我。而画蓝凤为北渊做事,事后定会被龙子卿所杀,画凉也定会去救她。如此一箭双雕地杀了,倒也不是不可能。可你会保护你的凤儿,定会安插人手去保护,只要画凉与她在一起一日,画凉便不会有生命之忧。这些,云溪可猜的对?”
她想着,说着,苦笑着。
宁西洛俯视着她,冷声道:“如今,她已自由,因为替西州争取了太多的机会。”
云溪笑道:“皇上倒是舍得。”
那双漂亮的眼睛凝着宁西洛,嘲弄与淡然皆在其中。
这里空寂,一侧的千水阁倒是听的不甚明白。未曾如朝之前,倒也听过这二姑娘的故事,可那些故事无非是跟御史沈惊鸿有关,无非是与她那叛国的父亲有关。如今,她与皇帝的对话却说的如此不明不白。
千水阁想着,倒也听着。自颔首看去时,竟看到皇帝竟直接一手按在了云溪的后脑勺之上,一手按在了那张人皮面具之上!
然,那人皮面具却没有被撕下来。皇帝的手竟在颤抖,或许也只是千水阁看错了。
那修长的手轻轻抚于云溪之面,吻了下去。
云溪眼睛通红,沉声道:“宁西洛,若想杀便杀!无需如此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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