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往，那些故事，他不愿记起，却还是被迫想了起来。
漫天大雨，这里寂静一片。
画凉躺在街巷之上，薄凉之眸凝着那些雨水，任凭冰凉落入他的眼睛。
罗桑站在画凉身侧，手握佩剑，站的笔直：“画将军，如此想起那些过往，对于您而言，我们八王爷到底是错，还是对呢？”
画凉冷笑。
遥看剩下雨季，遥看云溪离开的方向，他只是轻声道：“颜冥何时知道她便是画溪的？”
罗桑笑道：“那画将军又是何时知道画溪与云溪之间的关系的？”
画凉起身，已然不再回答。
他以剑鞘撑着身体，恍恍惚惚朝着温念妤府邸而去。
他想见她，想见她……
脑海之中萦绕的皆是云溪的脸，那些画府的故事他又何尝不了解？那些画府的过往他皆清清楚楚。画溪是如何的人，他又岂能从那些故事之中没有了解一二？
如今讽刺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那些记忆，想起或者是不想起，对于画凉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活着，只要呆在姐姐身边一日，便要护着，他能做的便是护着姐姐。
画凉走的极慢，前方路途遥远，却又极近。
罗桑自画凉身后跟着，看着那萤火蛊虫自画凉身体剥离，死于雨水之下的泥地之中，踩着便跟了上去。
温府寂静。
画凉跃起，直接飞至云溪的厢房之外，手至门上却又放下。
颜冥站在画凉身前，只是讽笑道：“她是你的姐姐，她是知道这件事的，自始至终云溪待你的好，皆因为你是画凉。”
画凉站直腰杆，冷言道：“你的目的达到了。”
颜冥摇头：“让你恢复记忆，是云溪想要的，她不会怪我。”
雨水顺着他的发流了下来，落满衣襟，一身赤衣湿湿落落，画凉瞥眸，苍白的容色凝着颜冥，道：“那年的事情，是画溪的耻辱，而你便是那份耻辱。”
“可战神逝去，云溪故此而生，全新之人又岂会在乎过去的那些耻辱？云溪自知，那事情与画蓝凤有关，与本王的关系又有多少呢？”
“你在骗她，是你亲自寻的凤儿——”
“凤儿？”颜冥含笑半刻，悠悠看着门内的景象，“证据呢？救云溪数次的是本王，害云溪数次的，是你的……凤儿。”
颜冥话语轻轻，已是挑衅。
画凉双拳紧握着：“凤儿！凤儿！你除了这些还能说些什么？凤儿是姐姐！”
画凉转过身，已然握紧了颜冥的肩膀，将他直接抵在了墙壁之上。
颜冥凝着画凉极近的眸子，淡淡道：“画蓝凤心悦于你，是画家的耻辱，也是战神的耻辱。当云溪知道你与画蓝凤那些过往，该有多恶心？或者说，当她知道——”
“你闭嘴！”画凉怒道，他满目的怒火已经抵在了颜冥的脸上。
颜冥看着如此的画凉，却是丝毫不在意：“画溪生而为你的姐姐，死而为你的姐姐，究竟是你的姐姐。你心底那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将她嫁给文治，你觉得你的心终于落了地，你与画蓝凤好，你觉得那才是归属。可你心底的肮脏，谁又能知道呢？”
画凉一拳打在了墙壁之上，那里已经出了洞。
然，颜冥依旧是妖冶的笑意。
画凉忍着浑身的颤抖，咬牙道：“我从未对姐姐有过任何肮脏的想法！姐姐待我如母，我要姐姐得到世间最好的东西，谁也配不上姐姐！谁若动姐姐，我定杀了他！”
颜冥嗤笑出声：“哦？本王——动了吗？你这便怒了？”
画凉松了手，转身预朝着屋内而去。
颜冥站在画凉身后，却道：“你救下蛇蝎之人，而那蛇蝎之人预杀你手中的珍宝。你想过终究是为什么吗？到底是因为画蓝凤的过往，才害的战神跳下护城河？不，不是。”
画凉停下了身。
颜冥笑道：“自流烟预要嫁给你的那一刻，一切皆变了。能忍的，不能忍的，画蓝凤皆不会忍。画溪受的苦，皆是因为画蓝凤的妒忌，对流烟的妒忌，也或者是对画溪的妒忌。无论是谁，源头皆是你。”
画凉怒道：“说够了吗？”
雨水而落，漫天席地。
颜冥走至画凉身侧，轻声道：“声音小一些，莫要将她吵醒。”
虽是温柔之因，颜冥眸中却写满了讽刺。
画凉阖眸，只道：“凤儿随我九死一生，她……我杀不得。姐姐自是知道了凤儿所做之事，也碰不得凤儿，是因为姐姐良善，自是心中有情。姐姐狠不下心，我毅然是！”
“恢复了记忆，从今往后，你便只能是画溪的弟弟，且只能是弟弟——”颜冥顿了顿，且将这话重复了两句，“你待云溪好，便是待画溪好，而本王毅会对你好。若你再逾越一次，本王会杀了你，不惜余力地让你消失于洲国之中。你能做的便是陪着云溪，走完接下来的路，杀了宁西洛，或者做一个好弟弟。”
说罢，颜冥便直接离去。
夜幕之中，画凉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致。他的手触碰于那门框之上，轻轻推开了门。
层层帘帐之后，是姐姐休息的模样。
所有人都认出了姐姐，唯独他时候最后一个，或许，凤儿亦是如此。
他能保护画溪，也能保护现在的云溪。
他从未有过任何僭越之心，那些让人恶心的心思，他又怎会表露出来，对于他而言，姐姐的名声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吱呀——
那门关紧，画凉一步步地朝着云溪而去。
帘帐之后，那人白皙的容颜越来越近。
画凉身上的水落了一地。
睫毛微微动辄，云溪睁眸凝着画凉，已然是醒酒的模样，她淡淡道：“阿凉。”
这一声，与梦中无异。
这一声，与那些厮杀的过往相融。
画凉再也忍不住，只是看着云溪，便拨开了层层的帘帐。他知道云溪在等他，等他了许久，一天，一月，一年。
所有的情绪迸发而出，画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
画凉疾步朝着云溪而去，自怀抱云溪的刹那，最终哭出了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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