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马车离开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一身紫色长衣的女子站在茅草屋之外静静凝看前方尘土飞扬,湛蓝眸色闪过一丝狡黠,她侧眸轻声道:“江公子。”
茅草屋内,小沙弥淡淡地应了声:“嗯?”
流烟浅笑,甩袖直接入了屋内,对着小沙弥微微俯身,再然后便直接跪于地上,将头埋了下去。那墨发散了一地,她却未曾抬眸。
小沙弥不解,又问:“这是什么意思?”
屋内虽小,却也一应俱全,小沙弥将碗筷轻放于桌前,他弯下了身,垂眸凝着流烟。
流烟露出一双眼睛,浅声道:“第一叩,谢江公子的救命之恩,木易逻弄伤流烟的眼睛,是师傅救下流烟,恩情难以回报。”
此后,流烟再度叩下了,又道:“第二扣,谢江公子为流烟寻得这双眼睛,断了楚临安未来的路子,让他不再为非作歹。”
小沙弥眉梢微皱,笑道:“想说什么便直说,如此阵仗倒也让我消受不起。”
流烟抬眸,将小沙弥那清秀的模样映在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看了许久,她才轻声道:“江公子,可满足流烟一个愿望?”
“什么?”
流烟唇角抹了笑:“我想与楚临安见上一次。”
那眸中,除了笑再无其他,小沙弥看着流烟,思虑片刻便将那地窖之上的东西挪开。他看着地窖深处的黑暗,缓缓道:“若一个时辰之后不上来,我便杀了你。”
小沙弥脸上依旧是惠风和畅之色,无任何玩笑之意。
流烟起身,轻步于此:“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里的。”
小沙弥上下打量着流烟的肚子,轻轻笑道:“拿下楚临安眼睛之时,答应不杀他。我从不失信于人,于你处,自然不会让自己失了底线。”
底线?
流烟一楞,看着小沙弥那清秀的容颜,以及他随手递过来的灯盏,接过。她一步步下了地窖,却半时抬眸凝看那小沙弥俯视看来的目光。
流烟咬牙:“我不会杀他。”
小沙弥笑笑:“我煮了粥,等你。”
说罢,小沙弥便将那地窖而上的光盖上了,那表情依旧未变。
流烟握着手中的灯盏朝着地窖深处而去,只是还未到地方,她便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这双眼睛,用的可好?”
那声音清澈,自是男子的声音。
灯盏于身前笼罩了片段的黑暗,流烟俯视着那衣衫不整,却又落满血渍的人:“你的眼睛,流烟自当用的甚好。”
楚临安背靠墙壁,轻轻呼吸着。听到流烟此话,他微微摇头:“我觉得,你并不喜欢这双眼睛。”
流烟将灯盏放下,冷冷地看着楚临安:“为何不喜?”
那张俊颜没有任何颜色,即便是唇也干枯着,楚临安垂眸轻轻一笑:“这双眼睛曾经看到了张良的尸体,也看到了他死前的痛处,你谈何用的开心?”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灯盏被流烟一脚踢至一侧,此时,她的手已经握住了楚临安的脖颈。流烟浑身皆是颤抖,她的手却下了狠厉。
那极美的眸对上了楚临安缠满纱布的眼睛。
两张脸距离极近。
楚临安唇角微扬:“公主,莫要失了身份。”
他面露嘲讽之意,流烟不曾松开手,反而再度狠狠握了下去,楚临安脸色微红,轻轻地咳着,却再也不说一句话。
流烟冷静了心:“即便江此意不杀你,我也不会杀了你。我会好好的待你这幅身子,你这条命,还留着给张良赔罪!”
她松了手,将灯盏摆正。
楚临安依于墙壁之侧,心脏起伏动着。
他不知流烟去了何处,只听见那脚步声来回走动着,未出半炷香的时间,流烟的脚步声便又落在了楚临安的身边。
那纤弱的手握住了楚临安的肩膀,将他的血衣脱下,又套上了新衣衫。眼睛上的纱布也被换了新的,而流烟一句不言。
楚临安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黑暗之中,他依于这里轻轻问着,抬手预碰流烟之时,却被流烟直接打落。
他收回手臂,手指抓着地面上的潮湿,头背抵住了墙。他脸色煞白:“你明明很恼怒,为何要忍着?”
“需要理由吗?”
着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楚临安声音浅浅:“这双眼睛,你并不想要,不是吗?”
楚临安能感觉到流烟一楞的模样,随即扬了唇角。
流烟嘲讽道:“我只觉得恶心。”
楚临安垂着脸,笑出了声:“若是你的性子,定会杀了我。可你不杀,定然是有了理由,这个理由可是画蓝凤曾许给你的?”
流烟不语,收拾着地上的血衣。
楚临安轻轻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是信一个不该信的人。”
流烟将那血衣直接扔向了楚临安,怒道:“待我寻到青蚕蛊王,便是你的死期!张良定然不会白白枉死,他定能活的,定然可以的!”
流烟声音轻颤,站在黑暗中,几步后退。
楚临安将那血衣拿下,规整于身前:“青蚕蛊王……”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已然眉梢皱了皱。
俊颜上的苍白渐渐弱了下去,楚临安最终笑道:“虽不知凤儿给你说了什么,但你始终要记住,命是自己的,唯有自己才能守住。张良已死——”
“你闭嘴!”流烟打断了楚临安的话,满脸的怒色,“这幅身子好好的残喘着,留着一口气——为张良赔罪。”
流烟起身,将黑暗中最后一抹明亮之物也提走,越来越远。
脸颊苍白落尽,汗水落入衣襟。
楚临安手指轻轻捏着衣裳,自知这衣裳是干净的,却不知流烟为何要如此待他。若是换做从前的流烟,早已杀了他。而今日,流烟不仅没有动手,还细心做了这些事情?到底是讽刺,到底是不知流烟心中想了什么。
而楚临安却依旧在这里,眼前的黑暗对准了那黑暗的深处,他听着地窖被关上的声音,嘴里喃喃道:“青蚕蛊王……青蚕蛊王……到底要用这个做什么?”
地窖之内的黑暗越来越久远,于他而言,白日与黑夜并无什么差别。云溪是否离开,又是否要嫁入东宫,他皆不在去想。只是于这里,他抱紧自己,依于草席之上浅浅休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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