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楚临安陷入黑暗，唇角的苍白已浸了血。
他身上的伤，有多少是因云溪而来的，他已经数也数不清了。那些曾经的过往，能被记住的事情，如今也只有他一人在固守己见地回忆着。
他坐在这里，等待的是无尽的黑暗，等待的没有未来的日子。而云溪，她等在这里，看着不堪的他，看着濒临崩溃的他，又会如何想？
他，并不是在等她的可怜！
楚临安轻笑出声：“对啊，只是爱过罢了。”
云溪不语，整个手都在颤，楚临安感受的到。
楚临安颔首听着这里的寂静，松开了云溪的手，找寻着云溪的脸，最终轻轻地抚摸着。那血染了云溪的发与面，云溪却未曾躲避。
楚临安轻声道：“我以为依靠了东蜀，便能有最终的结局，便能去寻你。可万般没想到，八王爷对你动了情，或许，他也认出了你是画溪？”
他苦笑。
若是以往，他又怎会让血染她一分，可今日，他有预感一切都会结束。若是结束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生死不复相见。
云溪道：“我跳下护城河之前，与他便未曾相识，他又怎会知道云溪便是画溪？这些问题，本不是重要的……”
“嗯，如此便好，你能活着便是好的，他动不了你。”楚临安低声而言，那声音没有任何的生气，是苦涩，也是缓慢。
云溪沉声：“你的眼睛……”
楚临安淡淡地“嗯”了声，然后又笑：“给了她，或许这是我欠她的，你们都是这么认为，倒也不足为奇。”
“你不欠流烟，从未有人觉得你欠她的。”
“你说过，是我杀了张良，而张良不是流烟所在乎的人吗？”
“那事情……”云溪咬着下唇，那里已经浸出了些许的甜腥，她大声道，“已经过去了，便不要提了！”
这一声，让楚临安微微一震。
楚临安收回了手，将面扭至一侧，轻语：“你该是什么样的人，便是什么样的人。你的大义凛然，你的大公无私，你的所有一切的善良，都不要被楚某所污了。杀了多少人，我心里有数，我杀人从不愧疚，也不需要你可怜我。”
听楚临安如此答话，云溪伸手按住了他的脸，眸色紧紧凝着他：“我从未可怜过你。”
那纱布之下早已没有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淡淡的血渍于脸庞之上缓缓流下。
楚临安对着云溪的眼睛，对着那片黑暗，轻语：“谁带你来的？”
云溪不言。
楚临安笑：“宁西洛带你来的，不是吗？他在可怜我，带你来可怜我！”
“没有！”
楚临安甩开云溪的手，想起身却跌了下去：“没有？他明明知道我对画溪的心思，明明知道我杀了张良，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他还知道我刻意接近你，还知道我想带走你。如此，还带你来看我的笑话，便不是可怜？你当我是什么？一个被你们戏耍的畜生吗？”
云溪眼前氤氲，她颤着声音道：“没有，没有！”
她跪于楚临安身前，看着他面上的血，想要用手帕为他擦干净，楚临安却不肯让她靠近。楚临安一直在后退，也一直在逃离她，而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轻泣出声，于这里声音淡淡。
楚临安喉咙微动：“你回去吧。”
云溪跪在这里，直了身体：“从始至终，对不起你的人都是我！你的眼睛我会想办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
“如今说这些还有用吗？云姑娘认为楚某从头到脚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被伤的吗？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
“你不信我？”
“那你嫁我，你敢吗，画溪。”
楚临安微微侧首，一掌俊美的容颜于那遣散的灯上明明灭灭。第一次，他叫了她的真名，最后一次，他选择试探她。
不出意外，他输了。
云溪小声道：“我……马上要嫁入东宫了。”
楚临安浅薄一笑：“我知道，世人都知道，西州君主想要你，北渊太子想要你，如今东蜀王爷也想要你，而我不过是个草民百姓，一副残身，又岂能让你与我一同残生呢？”
“这世上没人能配的上你，你值得最好的人。我只是觉得，我不该骗你，那个时候我忘了你，我嫁给了宁西洛，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们又如何能回到那个时候……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对于我而言最终要的是为画家复仇，并非是——”
“复仇的结果呢？”楚临安打断了云溪，轻声一笑。
云溪握紧了衣裙，轻轻将脸上的泪擦拭掉：“你不信我？”
“对。”没有任何犹豫，楚临安冷笑道。
云溪跌坐于楚临安面前，想要伸手去触碰他，而他却如惊弓之鸟一般怒道：“我说过莫要再碰我！如今，你我身份有别，还是不要再如此了。”
这一声怒，伴随着些许的崩溃。眼睛之上的痛，他早已痛至崩溃，可心中的痛更甚。
他淡淡道：“若是东宫那位再知道，我的命还能留多久呢？如今你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伤都因你而来，所有的痛都因你而生。如此，便滚的越远越好。”
云溪脸色凝白：“你从未如此狠话，如今你倒是让我滚？”
楚临安扶着墙，缓缓起身：“自今日之后，你我不要再见面了。”
云溪颔首凝着他：“楚临安！我来这里并非是跟你商量！我会问龙子卿，我会问的清清楚楚，若他伤你，我定会讨一个公道！”
楚临安背过身，将脸埋在墙壁之上，他的手扣紧了那墙，最终轻声道：“权，便是他的公道。所以，离我越远越好，不要再连累我了。”
“临安——”
“滚。”他淡淡道。
身后响动，楚临安听到那衣诀轻动声，也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的声音。最终跌于草席之上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临安，我定要嫁给你。
——你说嫁衣要玄鸟图还是鸳鸯图呢？
——等战乱结束，我定要跟你在居屋之中呆上年年岁岁，陪你上山采药，陪你下河摸鱼，让村子里的人都瞧瞧，我夫君是多么俊，嘿。
……
黑暗渲染，将会伴随他永久的人生。那些过往的明媚，却是无法忘记……
哭声，落了这片地界。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是楚临安人生最寒冷的一刻，也不永远不会知道他让云溪离开自己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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