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落下，云溪眼底凝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她跪在这里，身子虽僵硬无比，继而唇角的笑却没有离开：“若是皇上怀疑画凉与她，又何必同意让画蓝凤留在蓝梦阁，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皇帝起了身，凝着云溪那笑意如冷霜的眸：“既然要死，总要留下能回忆的东西。如此，凤儿自苏醒看到画凉的尸体，也不会太过埋怨朕。”
“若画家军知晓你杀了失踪已久的画凉——”
“画家军兵权早已在朕手中，云震天的死与画武的死，倒是让这画家军蒙尘良久。质疑朕的人很多，画家军皆是。可朕如今想了良久，军权是死物，谁若反，朕便杀谁，朕无需在意那些莫须有的良名，这并非能束缚朕的东西。”
他话语中尽是冷漠，云溪只是凄笑：“若画蓝凤恨你呢？你也不怕吗？”
那曜黑的眸无波无澜，宁西洛只是笑：“朕可以一辈子将凤儿困束于清幽阁，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画凉的死。”
困束？这倒是像宁西洛一往的做法。
无论画蓝凤所言是真是假，她是否爱着宁西洛，宁西洛是否在意谁，于云溪而言早已是缥缈之事。
几个侍卫来到宁西洛身前微微俯身，他扬手间，那些侍卫便将云溪捆绑，继而朝着清幽阁外拖去。
她的腿已经不再疼，疼的是心中的那团火。
画蓝凤被救治，被宁西洛安置于清幽阁之中，自会有宫婢看管。而龙撵于前，她被拖着走，就像画府门前的那一幕，她似囚徒一般。
不，她一直都是西州的囚徒。
自她踏入战场的那一刻，西州便将她捆束于此，自她踏入皇宫的那一刻，宁西洛便没有放过她。即便不爱，也不愿放她走。
皇帝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可是不猜又能怎样？
厌倦了他的出尔反尔，厌倦了他的杀怒，厌倦了这里的一切，若今日画凉要死，若今日她也要死，那么便彻底解脱了。
若这便是宁西洛要的，那她便给了他……
浑浑噩噩，于雪中，身上的披风拖在地上，最终落了下去，最后一丝温暖也不再。自当龙撵落在宫河之盼的时候，云溪颔首便看到画凉已经被侍卫团团围绕于此。
那凉薄漂亮的眼睛于雪夜之中，冷冷地看着龙撵。
画凉一身赤色之衣，于黑夜之中看不到身上究竟是冰水还是血水，画凉朝前走了两步，对着云溪问道：“他打你了？”
云溪浑身一颤，挣脱开侍卫的手，拼劲腿上的力气朝着画凉而去。
自当站在画凉身前的那一刻，画凉抬眸对着云溪再度问道：“他是不是打你了？”
那眸，凝着云溪腿上的伤，是出其不意地冷。失忆之后的画凉，从未有过如此的表情看过她，而现在的画凉的神情却可怕到了极致。
云溪垂下了身，只是狐疑道：“画凉？”
画凉的身子很冷，冷到冰了云溪的身，他抱的很紧，有力的臂膀像是给了云溪所有的依靠。而这小小的依靠，如今却要被宁西洛扯断……
于云溪身侧，画凉只道：“若他要杀你，今日我便拼了命也会救你。这便当做你当初要护我的恩情，以后各不相欠，明白吗？”
他的声音很大，无惧那龙撵之上的人。
这些话却足以让云溪颤了身子，她只是轻轻一笑：“还是跟从前的性子一样，自大的很……”
画凉因这话只是皱眉：“你倒是笨，这话你也信。”
云溪愕然：“什么？”
所有侍卫将云溪与画凉围成了一团，可画凉却将她抱紧于怀，右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腰间，竟有些不安分起来。
云溪沉声道：“画凉！”
远处，那凤眸凝着画凉的手，继而越来越冷：“吃了这药散，死的或许会快一些。”
顾生言手持那药散瓶子，从侍卫身前走过，俯身于云溪身前：“无论姑娘是否饮下这药散，画凉将军的命今日都不会留。若姑娘不挣扎，死的时候也定然不会太难堪。当然，奴才从始至终，并不希望贵妃娘娘与二姑娘任何一人出事。”
那药散被顾生言轻轻举着。
云溪接过那药时，却被画凉一把夺过，直接丢在了雪地之中。画凉垂眸轻看云溪，柔和地笑着：“你倒是听话？”
这神情，也是画凉从未有过的模样。
云溪握紧拳头，只是思虑，她的武功并非宁西洛的对手，而画凉定然也如此。而如今，持剑的侍卫有三十多人，而拿着弓箭的侍卫竟只有四五十人之多。这些对于画凉和她而言，皆不算什么，可让她担忧的却是……
云溪抬眸，宁西洛于黑夜之中，遥遥地看着她。
顾生言垂身，再度将那药散瓶子拿起，小声道：“姑娘自知，不止禁室之中的人能挑动皇上的心思，清幽阁那位自然一样。无论曾经的皇上如何待姑娘好，这隆恩一旦过了，便要忘了一切了。更何况姑娘待皇上也从未好过，又何须难过？对比姑娘对皇上的恶来说，皇上今日的举动，不敌姑娘一半的恶。孰真孰假，孰对孰错，在皇上跟前，皆对、皆真。”
云溪笑笑：“顾总管虽年纪小，倒也看的透彻。”
顾生言呈着那药散瓶子，再度道：“这宫内或许谁都不知，贵妃娘娘与姑娘究竟有何冤仇，可贵妃今日既然愿意替姑娘去死，姑娘自然要领了这恩情。东蜀虽是西州的仇敌，既然愿意帮西州救治画溪战神，那西州自然愿意用姑娘的命来换。即便战神并非这后宫的嫔妃，只是画家军的一人，西州也定要去想尽一切办法去救。”
“杀画溪的是西州，救画溪的也是西州，如今，我倒是成了恶人？”云溪冷笑。
顾生言稚嫩的声音此时却是带着微微沙哑：“要怪，便只能怪姑娘是北渊太子妃。若姑娘早些脱离这身份，自然不会成为东蜀想杀之人。”
腰间，画凉的手竟轻轻颤了颤。
云溪握住了那药散，回眸凝望画凉，转而眸间的笑意掠过了那股清寒：“要试试吗？”
画凉愕然，似是明白了云溪的话，笑道：“好。”
自当云溪掠轻功的刹那，画凉竟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身，直接飞至月空之下，朝着那宫河而去，纵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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