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烟雾太大,那些雪落的景象被掩盖的结结实实。
于护城河之上的那个吻……
此时,云溪僵硬在温泉水中,静静地凝视着楚临安,任凭大雪落尽,任凭轻风微动抚乱了她的心神。
身体的是温暖的,而那雪却冰寒了她的心。
楚临安便是如此看着他,阴鸷的眸中又掺杂着嘲讽:“我在问你。”
云溪垂眸,只是轻声道:“在你未知我是画溪之时,给我下了毒,而宁西洛为了换取解药,在你那里吃下了胭脂色。在西州皇宫,我只答应了十五日的时限。待胭脂色的恩报了,我自然会离开西州,去往北渊,所有的计划我皆未曾忘记。”
一字一句,她皆说的恳切。
“临安,我不知你是如何知晓的,但是——”云溪突然愣住。
楚临安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溪,玫红的唇在靠近她唇角的刹那间,停了下来:“胭脂色的三幅解药,如今只剩下一副解药未曾吃下,而最后一副解药即便未吃,也要不了他宁西洛的命。你如此报恩,倒是让楚某疑惑,究竟将画家的仇抛之脑后,还是未曾忘了他?”
云溪身子一颤,只是颔首道:“你不信我?”
“慎刑司一事后,东蜀王爷承诺会救我性命,我才跟他走,又岂非我愿意?我自知王爷将你交到北渊手中,你定然不会受伤害,才会跟他走。”楚临安只是冷淡一笑,冰魄之眸浅薄地凝视着云溪,温热的气息萦绕着云溪的鼻尖,他轻声道,“而第二日,青墨被宁西洛抓,龙子卿为换回青墨,承诺宁西洛去求第三幅胭脂色的解药。也便是龙子卿求药的时候,我才于东蜀人口中知道了你丢了!而他龙子卿做了什么?他将你弄丢了!这药,我终究不会给。”
他虽是男子,却在此时笑的凄美,银色长发于月色之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云溪只是听着,便道:“临安……昨日……”
只是突然,楚临安再度将云溪拉扯入怀中,双手狠狠地将云溪抱紧入身:“我求东蜀人,让我去找你,所有条件我都会答应!我寻了许多办法,我去了那宫里,我看到了你,我想将你救出来,然而你却与宁西洛踏足了宫河之上!我扮做侍卫的模样,我在护城河岸一直看着你,一直在想办法,而你却跳了护城河……”
他声音颤抖,身子也在微微的轻颤。
只是云溪还未开口,便听到楚临安道:“在你跳下河的刹那,我比宁西洛更先跳下去啊,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明明是我第一个去寻你的,北渊不肯去寻你,我便去寻你!我跪在地上,像奴才一样求着东蜀人,只为了去找你,而你却吻了他。”
楚临安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句皆让云溪的心痛上一分。
她只是轻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漫天的雪落在了楚临安的发上,与那银白之色相交融,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区别。云溪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他背上的发,手臂却颤抖的厉害。
她道:“临安,不会有下次。”
她只是感觉到楚临安的身子轻轻颤了一瞬,就像从前一般,他抱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从不逾越本分。
楚临安只是轻笑:“你只记得宁西洛为你吃下了胭脂色,你却不记得我为了你成为了青蚕蛊虫的器具,一夜白了发,一夜之间失去了半条性命!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让你不背负太多的沉重,选择让你忘了我,而你却真的将我忘的干干净净,一心一意地嫁给了宁西洛!即便是你记起了我,即便发生了画府之事,你也忘不了宁西洛,不是吗?”
楚临安的手微微松开了……
在这已经染成了血红温泉水之中,楚临安满满的后退着,肌肤上的每一寸伤疤皆在夜空下刺入了云溪的眼睛。
云溪向楚临安去一步,楚临安便后退一步。
云溪道:“画府八十八条人命,我定会让宁西洛还了!沈惊鸿的命,我也定会让他还了!你担心的所有事情,皆不会发生!杀人偿命,这命,宁西洛要还!”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树梢雪落也无法掩盖。
而楚临安只是轻踏上岸,将那黑色的衣衫穿在了身上,湛蓝之眸悠悠地看向月空:“你知道吗,自我成为青蚕蛊虫的容器之后,这发白了,我便为了你,日日夜夜用墨染黑。而为了那墨不染衣,我便日日穿那黑色的衣衫,多年来从未变过。”
月色落入楚临安眸中,而他的神容却变得宁静。
那银色的发在这时却以缓慢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黑,一直到长风吹过,那发彻底变成墨色,他回过眸的瞬间,一切皆与相识那日般,熟悉。
云溪朝着岸边而去,一步步迎向楚临安:“那些蛊虫的子虫可是你——”
他笑:“想要解了这青蚕蛊虫的毒,便需要上百余只蛊虫以及人命,这些日子,所有死去的人皆为我偿了这命,你还不明白吗?”
说这话的时候,楚临安没有丝毫表情,杀上百人只是为了自救?
云溪怒道:“临安,你可知道那是多少性命!”
楚临安那湛蓝之眸中却有着丝丝的不解:“匈奴之事后,因青蚕蛊虫,你弟弟寻我去救你的时候,可想过在下的命是命?我以自己的命换了你命,苟且的活了这么久,如今东蜀人愿意救我,你又为何如此?难道,你真的不希望我活着?”
“不是!我怎么会希望你死?”
“如今,我有了能活下去的方法,你为何却又如此?他宁西洛杀了多少人,我又杀了多少人?难道在你心中,我与他到底是不同的?”
楚临安的质问,让云溪彻底哑然,她朝着楚临安而去,而楚临安却一步步地后退,眸中的恼怒与哀伤布满了他的所有情绪。
云溪轻声道:“临安,我们可以寻很多方法,皆可以救你!”
楚临安冷了眉目,站于月下轻嗤道:“若非东蜀,我的性命又岂能再坚持下去?画溪,你当真认为我能活很久,你当真认为我还能等你多久?”
他的声音夹杂着颤抖,每一句话皆伴随着后退。
云溪哽咽着,却被他躲避着:“临安,我并非这个意思……”
楚临安阖眸:“我为了你,以性命换之,不惜与地!我求东蜀救我,是因为我想陪你走到最后,你想要杀谁,我便替你杀!你想做什么,我便替你去做!而非现在,在这里听你告诉我,我做错了!我告诉你,从始至终,我错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让宁西洛活着!”
雪,落入温泉水中……
而云溪苍白着脸,凝视着楚临安:“临安,你明白的,我从未怪过你。这上百条人命均有家,均有心,均有——”
“今日死去的所有人命皆是为你偿命,而非我。”楚临安轻轻一笑,“你被匈奴莫干绑了,是宁西洛不肯出兵救你,若非如此,你又怎能中蛊?我又怎会为了你染上这蛊?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最终的错终究是宁西洛,而你却在这里指责我杀了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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