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上的锁开了。
所有侍卫皆站在一侧,静静地等待着囚车之内的人踏雪而下,却无一人赶去上前拉拽,所有人都看着贵妃那张绝美的容颜,垂下了眸。
雪,落满了囚车之中的每一个角落,画蓝凤的手早已冻得铁青,伤口而裂,早已不复从前的肌白盛雪。
龙撵已停,画蓝凤看着那龙撵之侧,唇线微扬。
那粉色的身影,孱弱地从囚车之上被人拽了下来,她那落寞的神眸凝视着脚下所留下的痕迹,缓缓地走向楚临安所在的囚车。
“云溪!”
楚临安惊慌,慌乱地从囚车之上踏下,想要冲向云溪的时候便被侍卫拽住了身。
龙撵之上,那人怀抱着羽声跟随而下。
很快,便有人将狐披系在皇帝的身上,然而皇帝却冷冷地看着前方踏足而去的粉色身影:“将三人关至慎刑司。”
一个小内监轻声道:“诺。”
宁西洛凤眸凌冽,那语气却格外不悦:“张良呢?”
那小内监再度垂眸:“回皇上,还未醒。”
“朕看,是不想醒吧。”宁西洛一甩衣袖,便朝着养心殿方向而去。
小内监心惊,心里刚想提一句“奴才明白”,却看到皇帝踏雪而去动作,只能赶紧躬身,颤抖着声音道:“恭送皇上。”
小内监心中有些怕,却还是跟着云溪而行,然而似是看云溪的动作有些慢,然而他也不敢搀扶,只能在一旁低声道:“溪姑娘,皇上让奴才将你们带到慎刑司,所以奴才希望姑娘能走的快一些。”
云溪身形一窒,侧眸去看向那脸蛋稚嫩的小内监,薄唇微动:“今年多大了?”
小内监对云溪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奇异,打量着云溪苍白的脸,又想起皇帝那冷目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便走边挠着脑袋:“回溪姑娘,十四。”
云溪微微摇头,轻声道:“揣摩圣心却是一件难事,但是在皇上面前还是称我为二姑娘比较好,溪姑娘这称呼并不适合我。”
小内监似懂非懂的点了头:“谢二姑娘提点。”
遥遥之雪,触之可及。
似是有人昏了过去,而那人却是皇帝昔日的宠妃,画蓝凤。而宠妃身侧的蓝眸男子,却拖着受伤的身躯,将贵妃扶了起来,轻触鼻息之后,微微摇头。
云溪加紧步伐朝着楚临安而去。
每一步,她都走的极为沉重,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迫切。
西州万历三十四年的雪似乎比三十三年的雪还要大,她距离楚临安那么近,却又感觉那么远,每一步,云溪的眸都没有离开过楚临安。
而她的手却在被套上了镣铐,侍卫握着刀剑在一旁“陪”这她一同走向前,一直到与楚临安擦肩而过,一直到那蓝色的眸不再凝视着她。
云溪走在楚临安前面,一直到黑暗将他们笼罩,她都没有再见到他一眼。
牢门打开,她再度来到了这里,然而与云溪所想不同,楚临安并没有与她关在一起,与她一同在同一处的反而是画蓝凤。
云溪抬眸便看到,送画蓝凤而来的两个侍卫并未离去,反而是守在牢房之外。虽说有些诧异,云溪却还是觉得好笑,宁西洛到底是怕她再动手杀了画蓝凤。
云溪只是倚靠在墙边,似是过了很久,画蓝凤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白日的光雪透过牢房高处的窗户,落在了画蓝凤脸上,悠悠扬扬。
那色若胭脂的容颜,确实与曾经的她有三分相似。
云溪起身,缓步走至画蓝凤身侧,将她脸上的一一雪抚落,每一分动作都轻柔到了极致,然而画蓝凤却未曾醒来。
所有侍卫皆警惕地看着云溪。
云溪停了手,这并不是杀她的时候。
心中有很多话想要问画蓝凤,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够问她的理由。只是想着,只是念着,护城河那一幕便历历在目。
云溪松了手,依靠在那墙壁之上,静静地看着那牢房最高处的窗户,笑道:“临安,你说会有战乱结束的那一日吗?”
这一声很静,然而却在这空旷的牢房中作响着。
“我想,只会出现一个能让战乱结束的那个人。”牢房的另一边,却传来了云溪熟悉的声音,是楚临安。
云溪依靠在距离楚临安最近的墙壁之处,清冷着声音苦笑道:“可那人为何还不出现?”
是问,也是疑。
很久之后,楚临安都不再答话,似是睡了过去,也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天色悠悠暗了下来,与一年前的慎刑司不同,今日多了盏灯。
是宁西洛身侧的小内监送来的。
小内监将那灯盏固定在了墙上,转身欲走,却不知为何那小内监停下了脚步:“二姑娘真的认为战乱会有结束的那一日吗?”
一个对自己无关痛痒的人,一句让她想了一生的话。
云溪依靠在墙壁上,对着那稚嫩脸庞的小内监笑道:“野心只是每个人心中的一片净水,当石子落入那水中,所泛起的涟漪足以撑起那野心,而野心便是那战乱。”
“野心不会有止息的那一刻,所以战乱便不会止息。可……”那内监却是恍然摇了头,然而看着云溪的眸却是熠熠生光,“就像楚公子所言,这四国纷争必须出现一个人去解决。但奴才认为,那个人必须去踏足万千尸骨,成为四国的王,不然纷争又谈何止息?”
踏足万千尸骨?
云溪苦笑,竟一时与这内监说了如此之多:“你说这些话,便不怕被人听了去?”
那小内监听此,却是再度挠了挠头,对着云溪笑道:“西州战乱多年,奴才家中也早已无人了,如今奴才又成了太监,对性命早已无甚担忧了。如今,张总管被撤了职,而皇上喜欢听奴才说实话,这脑袋自然也保得住。”
一言一语之间,皆无任何回避,这小内监的眸间是那年少之人该有的剔透。
虽身处牢狱中,却能与如此之人谈话,云溪倒觉得轻松了许多:“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活着,我也是。”
那小太监在走之前,对着云溪微微一笑:“谢二姑娘吉言。”
听着那踏足而去之声,云溪将那眸光转向那悠悠的油灯之光,在寂静之中,却听到了那衣衫浮动的声音。
云溪自知,画蓝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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