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画凉所想,画溪与西州君主宁西洛成婚,入住含光宫,盛宠不断,那战场之事大部分都交给了画凉。
然而一切都来的措不及防,她所有的快乐都再度被毁——
她在遍地血腥的战场中,衣裙上无一处不是脏乱,然而颔首间却看到了西州君主身侧的内监张良,一道圣旨碾碎了她整个身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画家二女画蓝凤德才兼备,兰质蕙心,特赐清幽阁……”
圣旨说了什么,她皆已记不清楚,她只知道在第二日,画凉因分心身中数刀,在她的哭喊之中落在了战马之下,是画武将敌将砍落。
画蓝凤将血水一盆一盆地倒掉,守着画凉三个日夜,他才渐渐转醒了。
她说:“阿凉,结束了,我们在回往京都的路上。”
马车之中,画凉脸色惨白地看着画蓝凤,一句话也不说,咬紧牙关,双手狠狠地砸在了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咋下去,伤口中的血渗出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
画凉醒后,对她说的却是这三个字,而她却不知所答,只是听着马车中的颠簸,看着窗外的辰星点点,她说:“阿凉,我们逃吧。”
这句话是奢望,也是笑话,在西州之中,她又能逃到哪里?若是让她选择,或许她不会让自己的模样变成如此,若是与当初一样的不堪容颜,或许不去学医术,或许躲在深闺之中,便不会有如此祸事。然而,一切皆回不去了。
“阿凉,若是逃不掉便要去面对,凤儿什么都不怕。”
画凉昏了过去,而画蓝凤却将画凉照顾的很好,每一个背角都塞在他的身下。她的手轻轻擦拭着画凉额角的冷汗,便是如此静静地看着画凉,便是她这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快乐。
她弯下了身,红唇轻轻地触碰着画凉的唇角,一滴泪水滑落在画凉的眼睑之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们回到了京都,而画蓝凤却没有见到西州君主宁西洛,她将自己关在闺房之中不见天日,画府之中却来了许多她很少见到的人,而其中一人,便是云震天。
只是短暂一眼,她便记住了云震天那张脸,淡淡一笑便擦身而过。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她定用的上他,而这一日来的不会太晚。
聘礼铺满了画府的角角落落,父亲画武看着她的模样复杂至极,他说:“宫中不比家里,若是凤儿去了,定要与溪儿相互照应。”
画蓝凤微笑,对着画武微微俯身:“凤儿谨记,入宫后定会好好照顾姐姐。”
画武不再是那年初见英姿勃发的模样,那张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二娘与三娘站在画武身侧,脸上都堆满了笑意,而她只能乔装着,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当家不是家,当所爱之人要娶别人,当自己被迫与那人分离,这幅身子终究还剩下什么?
若是强撑着,若是拒绝宁西洛,画家定然会落下罪,而这罪也会牵连到画凉。
画蓝凤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眉眼,恍然失色。
红妆满目,画柳齐眉,胭脂一色,而这些皆给那个陌生之人,这些皆不是给了画凉,连同这幅身子都被迫……
画蓝凤握紧了拳头。
红姑将那鸾凤盖头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头上,定了定声:“姑娘,入宫后你将是娘娘,一言一行皆要谨记,若是牵连到画凉将军,可想后果?”
画凉,莫要牵连。
这是红姑在她耳边所言之语,也是她谨记了一生之话。
鸾凤红鞋一步步踏足而出,耳边是鞭炮声,也是人群的喧哗,泪水滑落下颚,消散于衣襟之中,她颔首而去,忍着唇角学着上扬。
“阿凉,你要等凤儿,无论用什么办法,凤儿都会去做,去想。”
她的聘礼不输画溪,她是宁西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西州唯一的贵妃,这些殊荣皆是画溪比不上。只要权利在手,她定然会有办法,一日换一日,一金换一金,一命换一命!
画家所有人都到了这红妆万里的模样,而画凉却没有,在成亲之前,画凉便领军再度出征,她再也没有见过画凉,而今日,她必须微笑,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喜怒哀乐。
一仇,一念,一恨,她都不会忘。
她要学着母亲生前的模样,对任何人都柔善,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心中所想。无论是对画家赶尽杀绝的念想,无论是恨及了宁西洛的模样,她都必须止息于行足之间。
这夜,入的很快,冰冷的让她手脚皆颤。
她一身喜服,满发的坠金,满心的踉跄,都比不过画凉心中的不甘,她还没有等到画凉与流烟的退婚,却等来了宁西洛迎接她的样貌。
房门而开,宫婢皆推出,鸾凤盖布之下,画蓝凤看到了那双红锦双龙之纹的靴子离她越来越近,没有任何停顿,那人的手直接掀开盖头。
她颔首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凤眸,那俊美的容颜静静地凝视着她,不带任何感情。
画蓝凤起身便俯身:“皇上,臣妾服侍你就寝。”
当她的手触碰到宁西洛衣襟之时,却被他的冰冷握住了,宁西洛甩开了她的手,她踉跄地跌在了床榻之上。
画蓝凤看到,宁西洛站在床榻之外,以冷漠之眸俯视着她:“你这双眼睛,与溪儿的一般好看,可是却不及她半分。”
画蓝凤撑起身子,对着宁西洛温柔道:“姐姐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凤儿又怎能与之相比?若是皇上心悦姐姐,凤儿便放皇上回了含光宫,如何?”
一字一句,她都说的极为温和,没有任何的嫉妒,也没有任何的迟疑。
而西州君主只是看着她,冷目而入,那修长的手俯身扣住了她的下颌:“你拒绝朕,朕便能以此理由杀了你,明白了吗?”
画蓝凤抬起手,却是轻轻触摸在宁西洛的脸颊之上,凝视着那双狭长的眸子:“阿宁,今后如此唤你如何?”
在这世间,谁又能如此称呼皇帝,而她却笃定宁西洛不会怒,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明白,从宁西洛让张良宣旨的那一刻,她就已然知道——她只是画溪的替身。
宁西洛爱画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然而这一切突然缄灭了,而缄灭之后换来的便是她入宫的消息。世人皆觉得,她的宠爱建立在画溪失宠之上,可是这一切又孰真孰假?她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待宁西洛,只求一个翻身的机会,只求一个能让她复仇的机会。
画溪与宁西洛之间发生了什么,画蓝凤皆不知,然而这一切的结果却将她牵连进去了。而牵连的结果,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西州,不仅毁灭了她真正的家,也带走了画凉。这一刻,画蓝凤才觉得自己什么都没了,连同身心都一同被西州毁了。
“以后,在外人面前,朕允你如此唤朕。”宁西洛确实没有怒,反而淡淡道。
画蓝凤想,她的每一句“阿宁”,在宁西洛眼中都是画溪的影子。
这夜,西州君主湮灭了那抹冰冷,将她发上的朱钗一一取下,那双凤眸之内皆是她,又不是她;这夜,她的衣被那人一一脱落,她将痛苦揉碎在心中,将恶心禁锢在身体中,在烛火被风吹灭之后,眼底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滑落。
没有啜泣声,只有她寒眸凝视帐幔的模样。
阿凉,这破败的身子,最终是配不上你了吗?可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无论是一年还是五年,凤儿定然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连同凤儿自己的仇恨,都一一报了。
阿凉,终究是凤儿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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