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翠翠没福气，还是他没福气。方东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和柳翠翠没以后了。
大年初五的时候，张铮一家人要回去，柳翠翠带着两个孩子和方家兄妹一起把张铮一家送到了村口。
临走前张铮偷偷摸摸塞给柳翠翠一个红包，说是媒人钱。
等小汽车看不到影的时候，柳翠翠偷偷打开红包，数了数整整五百块钱，这小子出手够大方的。
她转头把钱递给方东铎：“东雯也算是我妹妹，这红包就算是我给她的一点心意吧。”
方东铎神色冷清地接过红包，低声说了句：“谢谢。”语气淡漠疏离。
“不用谢，应该的。”柳翠翠脸上挂着一个敷衍的笑容。她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对我冷淡，我会对你更冷淡。
两个人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从村口的小路上走到门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别回到自己的家。
两个人本来就住对门，两家人中间就隔了一条土路和两道篱笆墙，低头不见抬头见，柳翠翠始终要保持面无表情，一天下来面部肌肉都抽筋了。
这样不是个法子，柳翠翠接下来的几天继续选择窝在房间里，她不是在躲方东铎，而是不想再看到方东铎那张冷脸。
拉着一张驴脸，不知道还以为别人欠了他万儿八千的呢，牛气什么。
“你这么一直躲，也不是个事呀，还能一辈子不见面。”王艳春
端着一碗黑芝麻馅的汤圆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谁说不能，办法我都想好了。”
柳翠翠咬了一口汤圆，外皮软糯弹牙，芝麻馅料醇香绵甜。
在村子里，过了元宵节，年才算过完。正月十六一大早王杜娟就带着柳翠翠的表姐在村口等着了。
结婚证办地也很顺利，结婚证政府回收，换个离婚证就行。
方东铎刚经历一场只有他一个人参与的婚姻，在县城里到处游荡了一天，天擦黑的时候才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旧自行车回家。
他经常走夜路，以前在机车厂的时候下晚班的时候都已经八点多九点了，不管多晚他都会骑着自行车回去。
看一眼柳翠翠房间里亮着的灯，她是个夜猫子，每天11点半的时候才会关灯睡觉。
那昏黄的灯光让人莫名觉得心安，知道她平安无事，没有被其他野男人骚扰，他就觉得很安心了。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习惯性地往对面望去，视线被一堵厚厚的土坯墙挡住，村子里也不是没有人家在院子里打围墙，一般是打一米五六左右的。
这样既能阻隔外面的视线，站在院子里往外望也不会觉得压抑。
可柳翠翠家里却打了足足有一米八高，方东铎走到墙根处比了比，土坯墙的高度和他一样高，足足一米八五，说不是为了防他的，方东铎本人都不信。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光的清辉洒在地上，也洒在
还没有完全干的土坯墙上，方东铎微微眯起的双眼，冷笑一声。
经过一个多月的人员筹备和设备测试，半边天饭店终于在一个黄道吉日开业。
光是自动的旋转门就引来不少人的围观，还有不少人跟着旋转门出去、进来、再出去。
店里面所有的都是女工，颠勺的厨师、打扫的阿姨。
还有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机器，空中滑翔送菜机，是一个椭圆形的铁球，铁球上有一个门，打开门把菜端出来，然后把门关上，随手一挥，铁球就会在绳索的拉动下回到后厨的方向。
自动饺子机，这边倒面粉，那边加肉馅、作料，不一会一模一样的饺子就会从机器的出口被送出来。
各个圆滚滚的，皮薄馅大，甚至连每一个饺子的褶子的个数都一样。
第一天饭店各种慕名而来的人，旋转门几乎要瘫痪了。
机械化程度高，出餐十分迅速。像饺子、面条之类的主食，制作的过程几乎不需要人工参与，一天下来，倒也是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忙到下午3点多的时候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
柳翠翠和方东雯两个人瘫坐在长椅上半天缓不过劲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拆了重新组装了一样。
“翠翠，你说我要是在咱们饭店里干一个月会不会瘦呀，张铮说打算中式的婚礼和西式的婚礼都来一边，我怕我太胖的话，穿婚纱不好看，万一把人家的婚纱
给撑坏怎么办？”
方东雯噘着嘴在诉说未婚少女的烦恼，柳翠翠一边敷衍地听着，一边数钱。
“五块、十块、二十、三十……”
一天的营业额竟然有三十八块四毛。除去各种必要的开支，少说还有二十五块钱的利润，这可是城里一个工人大半月个月的收入。
柳翠翠顿时觉得浑身的酸软疲劳不翼而飞，像是重新打通了任督二脉，觉得自己还能再加两个小时的钟。
一天按照二十五块钱算，一个月就是七百五，单单一个月就能把机器的成本覆盖，这挣钱的速度显然是超过了柳翠翠的想象。
柳翠翠也没有盲目乐观，第一天人多，应该是大家都图个新鲜，过了新鲜劲大家估计都不会再来了。
想要留下回头客，还是要靠味道取胜，柳翠翠数完钱，摘下挂在饭店门口处的那意见簿，认认真真地翻看起来。
大多是夸奖出产效率高、饭菜味道好的，对这些正面意见她一笑而过，侧重点是放在那些需要整改的事情上面。
有意见说，滑翔送菜机送菜水蒸气容易留在机舱内，小酥肉都不酥了；还有意见说消毒柜的碗筷太烫了，都拿不稳……
柳翠翠还看到了几个哭笑不得的意见：有人说饺子长得一模一样没有妈妈的味道；有人说旋转门擦得太干净了，差点一头撞到玻璃上。
更有甚至说女人开饭店是哗众取宠，还在下面留了一句话：自从盘古开天地
，哪有做饭用机器。
柳翠翠：……人类进化的时候，这老哥是猫到哪个山洞躲雨去了吧。
“生意还好吗？”久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柳翠翠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方东铎了，连忙站起来笑着说：“还可以，多亏了你弄得这些机器。”
“不用谢。”
两个人又重新陷入了尬聊，果然分手的男女的确不适合做朋友，再待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连呼吸都弥漫着浓浓的尴尬。
“你最近挺好的吧。”柳翠翠纯属嘴闲，没话找话。
方东铎没搭理她这不痛不痒的问候，直接表明自己的目的：“这些机器在运行的过程中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本来这件事他是交代给负责后期维修的小赵的，可是他刚刚下班的时候骑着自行车不知不觉来到这个地方，又看到灯还亮着，又鬼使神差地走进来。
机器的问题那些女工下班之前，柳翠翠就做好了意见汇总，再加上意见簿上面的那些都整理好了，她怕那个小赵看不懂，还标注好了。
现在当着方东铎的面，她指出了机器的问题，还提出了好几种看似可行的解决方法，她作为负责人，每个机器都是亲自上手实际操作过的，最有发言权。
送菜机蒸汽的问题，可以把周围的铁皮用铁网替代……
柳翠翠一边听，一边点头，甚至把某些机械原理记在心里，她现在和方东铎是陌生人的关系，没道理一直占人家便宜。
看她认真学习的样子，方东铎是好气又好笑，这些知识经验是他十几年来的经验积累，要是被这女人一时半会给学会了，他这个高级工程师岂不是要下岗了。
果然，事实也不出方东铎预料，柳翠翠一会被各种专业术语给绕迷糊了。
柳翠翠打了个哈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让方东铎自己研究去了：“对了，这批机器我还没有给你钱呢。”她突然想到了这档子事。
“你给过了。”
“不是，那800多块钱是这批机器的材料费，我说的是你的辛苦费，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不是。”
方东铎脸色瞬间冷凝了不少，这是想用钱打发他，语气硬邦邦的：“我没想纠缠你，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他睨了一眼脸色蓦地变白的柳翠翠，气定神闲地补了一句：“我跟你不一样，不是看谁有钱就跟谁好。”
柳翠翠：……老娘的四十米大刀快要收不住了。
她在心里默念清心咒，深吸一口气：“向前看，向厚赚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还是金钱这种东西最可爱了，不会倒也不会跑。”
方东铎心里想：是因为他没钱，柳翠翠才跑的吗？可赵友坤明明比他还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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