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你也去？”
“嗯。”柳翠翠很坚定地点点头。
“你起得来？”方东铎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浓浓的质疑。
“谁起不来谁是孙子。”柳翠翠挑衅地看着方东铎。
柳翠翠在方东铎面前表决心，一墙之隔的堂屋，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在一起。
“哥哥，为什么要让方叔叔给每一个小兔子编筐子？还非要编两层的？”青禾拽着哥哥的手问。
“为了考验他，他今天通过考验了。你觉得方叔叔怎么样？”青泽眼睛里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睿智。
“方叔叔很好的。”
“那就让他成为咱们后爹，我观察过了，那个男人很有爱心，以后不会虐待咱们；而且在市里面当工人，每个月有粮票、工资，这样以后咱们吃穿就不愁了；最重要的是我看他喜欢咱娘，咱娘也喜欢他。”青泽很是理性地分析。
“咱娘不喜欢方叔叔吧？她对其他来咱们家的叔叔都笑意盈盈的，对方叔叔可凶了。”青禾苦着脸反驳自己的哥哥，虽然她也挺想方叔叔成为自己后爹的。
“你还小，你不懂。”青泽故作沉沉说。
“就你懂，不理你了。”青禾气呼呼地钻进被窝。
青泽看着被子上鼓起的一个大包，耐心地哄：“妹妹，别生气了，我明天去掏鸟蛋的时候带着你好不好。”
……
清晨，天还没亮，远方黛色的天空中，还挂着几颗疏
落的星子，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
方东铎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已经4点十分了，他的“孙女”迟迟还没起床。
他环顾四周，四下无人，走到了柳翠翠的窗户跟前，抬手轻轻叩击了几下窗户。
“柳翠翠、柳翠翠、”怕惊动邻居，方东铎压低声音喊。
喊了半天，还是没人应。
他目光微微一动，抬手打开了窗户，就看到柳翠翠睡成一个“大”字，躺在炕上。
睡衣的下摆上翻，露出一小圈细白的腰，方东铎赶紧别过头。
从墙根处捡了一块土坷垃，对着柳翠翠的腿砸去。
睡梦中的女人微微蹙眉，将腿曲起，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方东铎的视线落在堂屋的木门上，这种门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可大白天，撬寡妇家的锁，这种事情他干不出来。
他眉头微蹙，将窗户关上，一个人离开了柳家小院。
昌平市：
一条“为实现新时期的总任务而奋斗”的红色条幅悬挂在二七机车厂的门口。
“老同志，请问劳资科往哪里走？”
“欢迎欢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大爷热情地和方东铎握手。
“前面是办公大楼，二楼东边就是劳动工资科。”老大爷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大楼。
方东铎微笑着说谢谢。
“叮铃叮铃~”清脆的车铃声传来。
老大爷一个健步，拦住了打算骑着自行车往里闯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高声
斥责：“你是干吗的，没看到车辆禁止入内吗？”
一个穿着花衬衫、牛仔裤，烫着爆炸头的年轻男人不情不愿地从自行车上下来，懒懒说：“报道的。”
“报道的跟着他去劳动工资科，自行车放到收发室旁边的停车位上。”
年轻男人瘪了瘪嘴，嘴里嘀嘀咕咕：“年纪大，就是事多，放哪里不一样。”
说完蹬着自行车骑得飞快，一会没了人影。
老大爷被气得喘息粗重，脸色煞白，表情很是痛苦，指着桌子上的一个白色的瓶子，艰难地比了三根手指。
方东铎赶紧从白色瓶子里倒出3颗黄褐色的药丸，喂老大爷吃下。
好一会，老大爷的脸色才缓和过来。
“我这是心脏病，老毛病了，今天真的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就要交代在这了。”
方东铎将老人搀扶到值班室的椅子上坐好，笑着说：“我以前的老领导也是这个情况，只要情绪别剧烈波动，这个病就不打紧的。”
老大爷知道方东铎是在宽慰他，看他是新来报道的，拽着他的手给他讲了一些工厂的历史，包括哪条街上的东西便宜；哪家饭馆的饭菜分量足……
方东铎都一一记下。
在二楼东边的办公室，方东铎又遇到了那个爆炸头。
爆炸头懒散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眯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鼻梁高挺，
浓密的眉毛叛逆地向上微微扬起，很是不羁的模样。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爆炸头翘着二郎腿挑眉，睨着方东铎。
“工人。”
“我还能不知道你以前是工人，什么工人？”爆炸头把玩着一个搪瓷缸的盖子，随意开口。
“铸造厂工人。”
爆炸头嗯了一声，随即蹙眉：“你在铸造厂呆的好好的，来机车厂做什么？”
每个工人工入职那天开始都会正式计算工龄，工龄的长短和工资还有各种福利津贴挂钩，各个工厂是不一样的，有的工厂还存在转厂工龄清零的情况。
一般人是不会选择换工厂的吗，除非是犯了事，原来的工厂待不下去了。
爆炸头瞪大桃花眼，眼睛亮了起来，他最讨厌这年头的条条框框，上个星期他的一个哥们，就因为在家邀请了几个朋友，在家跳交际舞。
结果就被稽查大队的人逮到了，判了个流氓罪，那几个人现在还在看守所呆着呢。
他爹怕他待在家游手好闲，惹出来什么祸端，就让他来到这机车厂上班。
美其名曰是锻炼，实际上是变相囚禁。
“你犯了什么事？”爆炸头贱兮兮凑到了方东铎身边，很是好奇地问。
方东铎站起来，看办公室宣传栏上面青年标兵的宣传图片，连半个眼神都没给爆炸头。
“说说呗，咱们是工友，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这人嘴严，我绝对不会泄露出
去。”
爆炸头真的很好奇，这个看上去正义凛然的男人会犯事，那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现在的法规的条条框框太多了，禁锢了人类的本性和自由？
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更好奇了。
“你就告诉我吧。”爆炸头哥俩好拍着方东铎的肩膀，眼珠子转了转，诱惑说：“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好不好。”
“没兴趣。”方东铎毫不留情地将爆炸头的手从他肩膀上拿来，侧头拍了拍自己肩膀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爆炸头：……我有那么脏吗？
很快一个看起来很是亲和的中年男人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两人一眼：“许世嘉、方东铎你们先填一下厂职工登记表。”说着递给两个人两张表格。
“一会有专门的人来带你们去住宅区的宿舍，我是马解放，你们以后叫我马主任就行，欢迎加入二七机车厂。
以后无论是在生活方面还是在工作方面遇到困难，都可以向领导反应。”
他话音还没落，徐世嘉嗤的一声笑出来：“领导，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女朋友，厂里面能帮忙解决吗？”
马主任眯着眸子打量着这个还没入职就挑事的愣头青，笑着说：“我们厂里面也有不少女职工，不过现在是新社会，不兴买卖婚姻那一套了，找媳妇得靠自己，就你这样子，我估计悬。”
说完端着自己的搪瓷杯对着徐世嘉摇摇头
，走了出去。
“东哥，我这个样子很差吗？”徐世嘉挑眉，摸了摸自己的爆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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