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翠回头，看了一眼无边的夜色，凑到青禾跟前轻声哄道：“乖，不怕。”
青禾的小肩膀抖得更剧烈了，像是筛糠一样，嘴唇被吓得乌紫。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鬼样子，别说男人了，就算是男鬼也会被你给吓死。”王杜娟翻了一个白眼。
柳翠翠抹了抹自己的脸，掌心黑一块白一块的，她在心里卧了个大草，这个年代的化妆水竟然不防水，一出汗，妆全部晕开了。
不用想都知道现在自己的这幅尊荣，她像是逃命一样夹着尾巴跑了。
方东铎看着柳翠翠仓惶的背影，抿了抿唇角，衣锦归乡？很显然狼狈逃亡更符合实际。
青禾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方东铎，走上前去，挥了挥肉乎乎的小手，咧着嘴露出肉粉色的牙龈。
“方叔叔，你的腿好了？”她瞪大眼睛问。
“嗯嗯。”方东铎眸色柔和了不少，笑着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帮白白的孩子们做一个家。”
方东铎敏锐地察觉到话里的“们”，“怎么回事？”
青禾没说话，轻轻扯着方东铎的袖子，将他带到了柳翠翠之前养猪的房间。
微弱的煤油灯下，几十只肥硕的兔子在安安静静地吃着青草。
兔子的繁殖能力极强，方东铎疑惑的是青泽和青禾两个孩子，在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怎么将这么多兔子养大的。
“他们每天吃什么？”方东铎问。
“每天
雯雯姐姐带我和哥哥去给兔子割草吃。”
“叔叔你能帮他们做个家吗？地上太凉。”青禾抱着方东铎的胳膊，眨巴着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央求道。
“好。”
方东铎答应得很爽快，不管怎么说，柳翠翠带他去焦城治腿，他欠柳翠翠一个不小的人情。
“每一只小白兔都要一个家，行吗？”青禾继续晃着方东铎的胳膊。
方东铎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真是不知道见好就收。
他轻轻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笑着应下了。
“那要和白白一样的家行吗？”青禾接着提要求。
白白的藤编笼子是两层的，最底下的一层是放水和食物的，顶上的一层是用来睡觉的，两层中间还用树藤编了楼梯，是兔子界的二层小洋楼。
两层的笼子比较费工夫，一上午最多能编两个，这30个笼子，少说要编一个星期左右。
而且他明还要去机车厂上班，挣钱还王杜娟。只能放假回来抽时间编。
可对着那双澄澈如水的大眼睛，方东铎还是败下阵来，摸了摸青禾的头说：“好。”
“泽泽，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一声不响猫在这做什么，吓我一跳。”柳翠翠清亮的声音传来。
青泽和青禾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泽泽有些心虚：“我才没有藏着，我是出来尿尿的。”
“可是咱们家的厕所是在后院呀？”柳翠翠拧着眉头，很是嫌
弃地看了泽泽一眼：“你可不能随地小便，那样太不卫生了。”
泽泽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说不上来是羞得还是气的，怒气冲冲地说：“我才不要你管。”
柳翠翠害了一声：“孩大，不由娘，现在毛都没长齐呢，就嫌弃老娘烦了。”
她转身对青禾语重心长地说：“禾禾，你可不能跟你哥学，闺女是娘的小棉袄，以后要听娘的话好不好。”
禾禾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奶声奶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给你买金镯子，让你住城里的大房子。”
柳翠翠像是只被捋顺了毛的猫咪，眯着眼睛想象着以后戴金镯子，住大房子的幸福生活，满意地喟叹：“还是禾禾孝顺，你赶紧去睡觉吧，太晚了。”
“我命真好，摊着这么孝顺的一个闺女。”她看着禾禾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向方东铎炫耀。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你不觉得她说的话有些耳熟吗？”
“这鬼机灵。”柳翠翠拍着大腿恍然大悟，这话她在半个小时之前刚给她娘王杜娟说过。她给她娘画大饼，她闺女给她画大饼。苍天饶过谁！
“有其母必有其女，孩子的模仿能力强，你要想让孩子孝顺你，最重要的是你孝顺自己的父母，以身作则。”方东铎神色淡然说。
“那你就好好工作，争取早日成为正式工，多多挣粮票、工资，别耽搁我
孝顺我娘。”柳翠翠很是倚重地拍了拍方东铎的肩膀。
“你孝顺你娘，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方东铎蹙眉。
“我每天到我娘跟前嘘寒问暖，还不如每个月定期给她十斤粮票。我娘那个人见了钱，比见了我那死去的爹还亲，你要努力挣钱，让我尽孝。”
柳翠翠掰着葱白的手指算：“按照你说的，我孝顺我娘，我闺女才能孝顺我，我们家才能家宅和睦，全靠你了。”
方东铎拧眉：“你们家宅和睦不和睦与我何干。”
“因为你欠我的。”柳翠翠回答得理所当然。
方东铎：……
“我每个月15块钱的工资，还有15块钱的粮票，每个月还你娘10块钱，还有10斤的粮票。”
“剩下的5块钱，还有5斤粮票你又用不完。”柳翠翠颐指气使的语气，好像一个克扣丈夫零花钱的悍妇。
“我和东雯也得吃饭。”方东铎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东雯你不用管，我管她吃穿住行，机车厂包食宿，每个月你留两块钱就应该够花，剩下的钱和粮票，你都交给我娘，你是欠我娘500块钱，等你还清了再说别的。”
柳翠翠看了一眼神色冷然的方东铎，挑眉：“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方东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字。
柳翠翠看了眼这一屋兔子，又看了一眼方东铎，眼珠子转了转：“你会杀猪，是不是也会杀兔
子？”
方东铎面无表情，淡淡瞥了柳翠翠一眼：“你最好不要打这些兔子的主意，青禾把这些兔子当成朋友看的，她给每一只兔子都起了名字。”
“看你这话说得，我也挺喜欢兔子的，这一屋子的麻辣兔丁谁能不爱呢？”柳翠翠咽了咽口水。
方东铎：……
“哦！我知道该做什么小吃了。”柳翠翠惊呼一声。
“我要做麻辣兔丁。”在这个年代，猪肉、鸡肉、牛肉都是奢侈的东西，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但是兔子肉不一样，兔子的饲养成本低级，只吃草；而且繁殖能力特别快；这样就可以把将成本控制在一个极低的范围内，利润很可观。
说干就干，在正式开始营业之前，柳翠翠决定先做好市场调查。
登封县城是有几家工厂，都是一些小型的化肥厂、玩具厂、小作坊模式的，加一起也没几个工人。
昌平市就不一样了，昌平市的工业化程度虽说比不上焦城，可也是国家重点发展的工业强市，昌平市有500多家国营及合资企业，城市人口足足有80多万。
“你明天几点去机车厂？”柳翠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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