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跟我没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定时还钱还粮票就好。”柳翠翠瞪了方东铎一眼。
出门的时候险些和一个中年男人给撞上。
“师傅，你怎么过来了。”方东铎连忙拄拐杖下床，迎接乔孝臣。
“就在楼上楼下住着，你这个没良心的徒弟不来看我，我这个做师傅的还不能过来看看你吗？”乔孝臣笑眯眯说。
方东铎有些脸红，他这段时间一方面是忙着挣钱，另一方面是害怕碰到乔香兰。
“你这是？”乔孝臣看了床上花花绿绿的玩具，开口。
方东铎脸更红了，他不想让师傅看到他做这样的工作，他不想辜负师傅对他殷切的期待，他一定要回到工业生产的第一线上去。
“老同志你好，我是方东铎的邻居，这次是我带他来焦城来治腿的，我呀，就是个操劳命，闲着没事做些小玩具贴补一下家用，他没事的时候帮我弄弄。”
柳翠翠坐到方东铎的床上，拿起玩具，开始有模有样地往里面塞棉花。她明白方东铎不想被故人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主动替他化解尴尬。
“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喝。”柳翠翠热情地将乔孝臣迎进来，转身去水房打水。
刚好张铮送来的特产里，还有一块茶饼。她从茶饼上扣下来一点，放进滚烫的开水里，端到两人的面前。
“这茶叶，做茶叶蛋的话应该能吃好久
。”柳翠翠对着包装精美的茶饼，自言自语。
“咳咳~”乔孝臣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夺过柳翠翠手里的茶饼，爱惜地说：“你这是浪费，这茶叶是50块钱一两，就算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柳翠翠咋舌，这玩意这么金贵，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老领导，我不识货，这东西就送你吧，放我手里也是糟蹋。”
“这可不行，我没道理白拿你的东西，我得给钱。”乔孝臣将全身上下的钱都掏出来，有零有整的，一共是108块3毛。
柳翠翠不是不懂事的女人，而且这茶饼放在她手里没什么用，一般人都是收完整的茶饼，这茶饼已经缺了一块，卖不出什么高价，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这样以后方东铎发达了，还会念着她的好。再说100块钱也不少了。
“你就别客气了，方东铎平日里没少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你是他师傅，你就当是你徒弟孝敬你的。”柳翠翠不由分说地将茶饼塞到乔孝臣怀里，拿起桌子上的钱，出门了。
方东铎弯弯唇角，说是孝敬的，拿钱的时候倒是挺麻溜。
“你这个邻居倒是个直肠子的爽快人。”乔孝臣笑着说。
方东铎嘴上说：“师傅你说得对。”
这还是他师傅第一次看走眼，柳翠翠那人全身上下加一起少说得有八百个心眼子。
“我有个老朋友在你们昌平市的二七机车厂，是技术骨干，等你的腿好利
索了之后，你就去那上班吧，一开始是学徒工，这是介绍信。”乔孝臣拍了拍方东铎的肩膀。
走到床边，拿起一个小熊模样的玩具，笑着说：“我乔孝臣的徒弟，走到哪都是优秀的，我看你做的这些玩具都比百货大楼里面卖的要好。”
“师傅，谢谢你。”方东铎眼眶微微发红，他是在工厂待过的，他知道师傅是动用了多少关系才把他这个“流氓犯”，弄进机车厂。
他师傅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托关系找后门，为了他，都快退休的年纪做了自己最深以为耻的事情。
乔孝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方东铎，很是爽朗地说：“你呀，就是想太多，听说你要过去他们机车厂，我那个老战友不知道多开心呢，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到那可别给师傅丢人。”
方东铎点点头。
“再说，师傅也没有白帮忙，这茶饼不是你孝敬给我的吗？这茶饼没1000块钱可下不来。”乔孝臣老顽童似的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
方东铎拿起柳翠翠的纸箱子，毕恭毕敬递给乔孝臣，面不改色说：“一个朋友刚好在北城，寄过来的一些特产。”
乔孝臣是就是北城人，是第一批上山下乡的知青，北城那边太远，再加上他身体也不好，工厂里也忙，已经好多年没回去了，这些年最怀念的就是家乡的味道。
看到熟悉的事物，他一时之
间忍不住老泪纵横，拍着方东铎的手说：“好孩子，你圆了师傅的一个梦。”
方东铎陪着乔孝臣回到楼上的病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柳翠翠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眼睛里喷火瞪着他说：“我东西呢？”
“我送给我师傅了。”方东铎面不改色承认。
“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柳翠翠咬牙切齿说，好些东西她都还没舍得吃。
“就当是我从你这借的，多少钱你说了算。”
反正已经欠了1000块钱，还有不计其数的粮票了。虱子多了不咬。大不了像以前一样，自己挣的钱都交给柳翠翠好了。
柳翠翠被方东铎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笑了：“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她找出以前的那张借条，将1000划掉，重新写上1500，还很是挑衅地看了方东铎一眼。
方东铎瞥了她一眼，坐在床边很是淡定地缝玩具。
“你缝一个多少钱？”柳翠翠没忍住开口，在估算方东铎偿还债务的能力。
“一分钱。”
柳翠翠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1500块钱，就是要缝15万个毛绒玩具，能开好几个玩具厂了，要是柳翠翠欠了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会愁得睡不着觉。
再看方东铎神色淡然，没有半点的焦虑不安，心理素质真好。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你可别想着赖账。”柳翠翠眯着眼睛补充一句。
“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没有道德底线的。”方东铎手里
拿着根针，不冷不热地说。
“你说谁没有道德底线？”
“你有？”方东铎抬头睨了柳翠翠一眼，反问。
柳翠翠想起原身那些行为，好像是挺没有道德底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恶声恶气说：“你敢赖账的话，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柳翠翠摸了摸头，问道：“你砸我干什么？”抬头看到地上躺着一只她一直想要的那只白色的兔子。
“给你了。”
“不是不卖吗？”柳翠翠疑惑开口。
“不是买，是送你的。这个是次品，送到玩具厂也是被当垃圾扔出去的。”方东铎冷冷解释。
柳翠翠点点头，狐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那个小青蛙、小老虎、小绵羊有次品吗？”
方东铎捡起床上柳翠翠说的几个小玩偶，像砸地鼠一样朝柳翠翠砸去，他以前是劳模、是工程师，眼睛、手都是很准的。几乎一砸一个准。
小绵羊的脸刚好砸在柳翠翠某个高耸、丰满的部位，被弹开，落到了方东铎的脚边。
方东铎耳根子一热，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体内疯狂乱窜。
“你就不能给我捡过来？”柳翠翠怀里抱着一堆小玩偶，开口催促。
方东铎弯腰捡起小绵羊，觉得手里的不是毛茸茸的玩具，而是烫手的山芋。
“放上来呀。”
方东铎红着脸，将手里的玩具放到了柳翠翠的胸前，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女人裙子前襟处的盘扣，像是被烫到一样，火速
将手拿开。
半晌才说：“每一个新样式，都会有次品，我到时候都给你。”
“谢谢。”柳翠翠将怀里的五颜六色的毛绒玩具排排坐，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那澄澈的眼波和之前出现在他春梦里的那个姑娘一模一样。
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两声：“今天的事情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方东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柳翠翠今天在他师傅面前维护他的尊严，把茶饼送给他师傅，这些恩情，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柳翠翠被方东铎这陡然严肃的语气，整得有些不自在，随口说：“那茶饼放在我手里也是浪费，我需要的话再让张铮给我寄就行。”
“嗯。”方东铎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沉默了一会开口：“那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没等柳翠翠说话，方东铎的主治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痞笑的林易水。
柳翠翠看得出来，林易水对她没有什么想法，就是嘴闲得慌，喜欢没事打趣她两句。
或许是因为林易水和她都是属于长相偏妖艳的，产生了视觉疲劳。
平心而论，柳翠翠是比较欣赏方东铎这种偏英朗的长相，很有男子气概。
“还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一颗如此天真烂漫的童心。”林易水瞥了一眼床头的一排玩具，眯着眼睛说。
“看不出来那是你眼神不好，孙医生，我记得咱们医院的眼
科听说还是焦城的权威。”她故意挤兑林易水。
孙医生只当这是俩小情侣打情骂俏，他这个外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他对方东铎说：“你跟我去我办公室吧，我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医生，我这腿还有多久能好？”方东铎想尽快出院，去机车厂上班，一方面想着尽快挣钱，还给柳翠翠，另一方面，他是想离柳翠翠远远的，这样眼不见为净，心里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孙医生揭开方东铎脚上的纱布，微微蹙眉：“估计还得在医院观察两个星期，伤口恢复得不是很好。”他看了一眼方东铎消瘦不少的下颌线，开口：“你平常吃的都是什么？”
方东铎低下头，没说话，这段时间他拼命挣钱，攒钱，除了喝粥，都没怎么正经八百吃过饭。
“你这是胡闹，现在伤口正是长肉的时间，营养跟不上怎么行。”作为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不遵医嘱的患者，他将手里的笔重重摔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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