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十个萧家军,都是精壮的小伙子,并且在日常的训练中积累了大量的力量,三十个人齐心合力,不但将苏州府衙门的大门推开了,还把门里那看门人,推得一个趔趄,仰面倒在地上。
这一幕都把县令牛庆东给看傻了。
他来临海县之前,早就曾经听说过,萧文明临海屯的这些兵丁,那都是些骄兵悍将,不是好对付的。
一开始听到这样的消息,牛庆东其实并不以为然:天下当兵的有几个讲理的,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当自己倒霉多让着他们点就是了。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大出牛庆东之所料。
萧文明的萧家军不能说是秋毫无犯吧,简直就是爱民如子:欺压良善的事情,完全就是闻所未闻,甚至百姓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还会主动出手帮助。
这就叫骄兵悍将?
这就叫难以对付?
除了对待衙门里的衙役、师爷,萧家军从来是拿鼻孔看他们以外,偶尔遇到自己这个县太爷,他们也还算客气。
哪里骄了?
哪里悍了?、
又哪里难以对付了?
看来朝廷里这帮人完全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根本就不知道基层真正的情况。
但是直到今天,直到在这苏州府衙门之后,饱读诗书的牛庆东才真正知道“骄”字怎么写,“悍”字怎么写……
“好家伙,就连州府衙门都敢闯,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难道苏州府衙门里,就没人来管管吗?”
还真有!
正当萧文明打算闯进府衙的时候,正好一群巡城的衙役路过,见有人敢强闯苏州府,他们立即围了上来,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领头的一个衙役班头破口大骂:“什么东西?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如此放肆,不要命了吗?”
这声音听了耳熟,萧文明扭头朝那说话之人瞪了一眼,反骂道:“是我!你们看门这厮不懂事,我来见你们汤大人,他居然敢拦架势!是他不要命了!是他在放肆!”
宰相的门人七品官,苏州府衙役班头管着整个苏州城的治安,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职权不小,寻常资历浅的县太爷还得让着他几分,没想到萧文明对他居然如此不客气,教训他就像教训孙子一样。
因此见了这新的一幕,牛庆东更是惊诧无比,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谁成想这个威风凛凛的衙役班头,一见闹事的人是萧文明,顿时没了脾气,原本挺得直直的腰,都情不自禁地躬了下来:“哟!原来是临海县的萧大人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怎么也不事先通报一声?让小的也早做准备。”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跟着桑淳元跑到临海屯,来讨要白炎教人犯的那个衙役班宋头。
那一天,此人被萧文明反反复复收拾了好几次,已然被萧文明磨的没有了半点脾气,见了萧文明,还不及耗子见了猫——见了猫的耗子,有时候还敢冲上去咬一口呢——他就只剩下了点头哈腰的份儿。
“奇怪……”萧文明问道,“你不是桑总宪的跟屁虫吗?怎么他高升到江南道当总宪大人,也没想着把你也调到金陵城去,还有窝在这苏州府做什么?”
这这位宋班头城府不深,一听萧文明这么问,脸色顿时一变。
然而萧文明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只能陪笑道:“小人有什么本事?桑大人高升了,那也轮不到小人升官啊……”
“哼!”萧文明冷笑一声,“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桑淳元算是得道了,可你们几个也没跟着升天嘛!难不成你们连鸡犬都不如?”
这话说的是有够挖心刺骨了,然而这位宋班头依旧只能陪笑:“那是、那是。桑大人那边,小人等是指望不上了,还请萧大人这里能够关照关照我们,小的也就受益不尽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萧文明又揶揄了一句,“我哪敢关照你呀,到底是苏州府里的人,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瞧瞧你们这座府衙,门,我都进不去!拿什么来关照你们?”
宋班头一听话头来了,赶紧顺嘴说道:“是、是,萧大人说的是。都是这看门的不识相,不识庐山真面目,大人别去管他,我来请大人进门。”
说着,这衙役班头变一躬身,亲自将萧文明接了进去,一脸错愕的牛庆东也赶紧跟了上去。
有人强闯苏州知府衙门的消息,汤光耀作为苏州知府大人本尊,不多久之后就已经知道了。
汤光耀不是一个笨人,在知道这条消息的当时,他几乎已经猜到了事主的身份——要来的不是萧文明,他就把知府衙门的大门给吃进去!
本来嘛,苏州府有多大的地方?赶过来闯门的又能有几个?除了胆大包天的萧文明以外,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
汤光耀只迎出去走了一半,就见到了萧文明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虽不英俊,但还十分年轻的脸。
而今天这张脸上还挂着冲天的怒气,脸上的眼睛遥遥望见汤光耀来了,眼睛下的嘴就大声问道:“汤达人,苏州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萧文明此言一出,汤光耀便是心头一紧。
萧文明这人,别人不了解汤光耀还不了解吗?和他最不相干的八个字就是循规蹈矩、息事宁人,属于是那种无事生非,平风也要起三层浪的家伙。
并且围绕着萧文明这号人物,出的还都不是小事——要么是白炎教邪教的逆案,要么就是倭寇侵略这样的朝廷大事,像是死了的王霸这样的地痞流氓,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了。
就这样一个人嚷嚷着说有大事发生,这事能有多大?
是太阳被射下来了?还是天上捅了个大窟窿?
汤光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脑袋上的苍天:还行啊,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太阳好端端地挂着,天也是蔚蓝色的绒布一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汤光耀这才略微放心,脸上挤出笑容:“萧大人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我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汤大人现在是知府大人,要没有什么大事,我哪敢轻易拜访?”
萧文明这样话里有话的说惯了,汤光耀也是听惯了,这几分带着揶揄的话,他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陪笑着说道:“萧大人这是哪里话?来、来、来,请里面坐。”
就是这样几句听来十分平常的对话,却将牛庆东听得傻眼了。
他心里想:这个萧文明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是个六品的千户,居然敢对四品的苏州知府这样口无遮拦。而这位苏州知府大人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分明是被嘲讽了好几句,态度却也还是这样的随和。官场上这样不摆架子的人,还真是少见……
反正要是牛庆东自己,他是绝对不敢跟汤光耀这样说话的。
牛庆东讲的才是官场的常态。
大齐官场等级分明,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顶头上司,作为苏州知府的汤光耀,对于临海县令牛庆东,虽然不说是生杀与夺,你至少能说是随手拈来。
而牛庆东对于汤光耀,虽不能说是战战兢兢,但也是谨小慎微,唯恐说错了一句话,走错了一步路,就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他只是不知道,汤光耀和萧文明之前处于一种互捧互杀的状态之中,并且经过了几番争斗,汤光耀不但已经被萧文明完全收服,甚至还靠着萧文明施舍的功劳,才更进一步,当上了这个本该不属于他的苏州知府。
对于这样一个帮了自己大忙的萧文明,汤光耀自然是不敢不客气的。
然而对于初出茅庐、毫无根基的牛庆东,知府汤大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他眼睛一斜,瞧见了跟班一样跟在萧文明身旁的牛庆东,把脸一板问道:“怎么?牛大人也有空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办理吗?县令乃是一方父母官,代天子守牧一县,责任不可谓不小。临海县,本官曾经也任过一任的县令,此地虽然富庶膏腴,但民风并不淳朴,平日里颇有一些纠纷。牛县令若不在县衙之中坐镇,恐怕别生事端。治大国,如烹小鲜,致小县亦如是也。牛大人还要时时改弦更张、日日施加教化,才能将临海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好一个汤光耀,当了个苏州之府,官腔就打得一套一套的,说得牛庆东一愣一愣的,几句话,便将他说的汗流浃背,既不敢同意也不敢反驳,只是弯着腰一个劲地诺诺连声。
汤光耀怎样教训属下和萧文明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是他这样长篇大论的往下说未免误事。
于是萧文明打断道:“汤大人就少作些文章吧!牛大人的确是我请来一道来的,有些要紧的事情同你商量,咱们还是赶紧说正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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