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伯明的推测显然是正确的。
只见那张大户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莫非……莫非你也是我白炎教徒?”
只听温伯明冷冷笑道:“哼白炎教的教义,我也颇有耳闻,实在是荒诞不经,我怎么可能是他的信徒呢。不过看来你也不打自招了,我推测的一点不差,是这样吧?”
萧文明原本就已问得没什么信耐心了,听温伯明已然点出了事情真相,便更没有耐心听张大户胡扯了。
于是厉声呵道:“这里没有你问话的地方,这位先生怎么问你,你就怎么回答,要是再敢说半句废话,老子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萧文明的威胁不可谓不可怕,张大户的心理防线也似乎被突破了,他点点头,刚想承认一切,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低下了头就是不再说话了。
再看他的老婆一样保持沉默,眼角却已然渗出了泪水……
大概这就叫男默女泪吧?
萧文明这下算彻底无语了,没想到自己今天逮住的两个家伙,口风竟然紧成这样,都问到这地步了,他们居然还不肯松口。
那没办法了……
直接把他们杀了?萧文明虽然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开杀戒。
那就干脆就拿着两片玉牌子,去那小院门口撞一撞得了,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碰开院门,一探究竟。
要是实在是碰不动,那就只能挥动大军,将这贼窝给铲除了,虽然查不出这个白炎教同倭寇之间有什么联系。但至少也不算是无功而返,抓住一两个舌头再慢慢审问,说不定也能问出一两条线索,再顺藤摸瓜,查出倭寇之事也是迟早的。
正当萧文明行将放弃之时,却听温伯明又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位张大官人,看你的样子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最会算账了,那就由我来给你算一笔账吧。”
只见温伯明一副名士派头,淡淡说道:“如果你现在吐露实情,这位萧大人肯定是会饶你一命,并且会保你安全的,不必害怕白炎教的迫害。你若顶着不说,那这位萧大人手下的弟兄可不会饶过你,当场把你和你老婆全都杀了。你死了也就罢了,可你老婆死了,那你家里还有儿子女儿,不都成了孤儿了吗?这年头可不太平,这几个孩子没了父母,该怎么活哟!招供,利大于弊;不招,有弊无利,这笔账不难算吧?”
没想到就是温伯明这几句话,终于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这个张大户自己虽然怕死,但更怕自己的子女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温伯明描绘的前景实在是太悲观、太黑暗了,让张大户终于叹了口气,带着哭腔说道:唉!罢了!看来今日我是劫数难逃啊!我就说了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招供的人是我,可不是我老婆,有什么罪、有什么孽,就让我来一个人承担吧!“
看来这个姓张的家伙也是颇有几分情谊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所说的话自然也就假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这几句真心话。
听他的招供,温伯明并没有猜错,张大户和他老婆果然都是白炎教徒,并且还是入教十几年的老弟子了。
按照白炎教的规矩,每年的小年夜,资深的教徒都可以参拜教主或者圣女,倾听两位的教诲。因张大户入教日久,而这几年生意做得好,供奉给白炎教的金银良多,今年终于第一次有资格可以参拜圣女了!
而他们随身携带的玉牌,不出温伯明所料,果然就是用来参拜圣女的信物和凭证。
原本参拜之地定在金陵城内,可是前些日子金陵城发生了民变,就不再适合继续参拜了,于是白炎教里就传来消息,说是参拜的时辰不变,地点改在金陵城东边的临海县。
于是得到消息的张大户及其他教徒,便急匆匆赶来此处。
原本金陵城是座大城,又是过年热闹的时候,突然塞进来一两百个陌生人,就好比大海里掉进去一瓶墨水,看不出什么颜色来。
然而临海县却是一座小城,这么些人过来就有些扎眼了,便被萧文明捉到了蛛丝马迹。
而这两人,因为是第一次过来参加参拜圣女这样的活动,走路探头探脑的有些不够自然,就成了被萧文明手下掳来的倒霉蛋,被好一阵审问。
听清楚了大概事件情况的萧文明又问道:“你们所说的圣女是什么人?听你的意思,能够参拜她的,都是白炎教里有些身份的人物,谱还挺大的嘛!”
张大户也是从来没见过圣女,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介绍一些道听途说的信息:这个圣女乃是白炎教教主的妹妹,据说教主法力无边,能够呼风唤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这个圣女就能洞悉一切,无论是谁做出叛教之事,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说到这里,那张大户又哀嚎起来:“唉,今了圣教那么多秘密,不是叛教也是叛教了,就请教主罚我一人便可,可千万不要累及我的家人啊!”
听到这里,萧文明初步可以判断了:这个所谓的白炎教,大概同真实历史上的白莲教有些相似,都是非佛非道的某种改良了的本土宗教,甚至带有一丝邪教的气息。
这种宗教往往并不只是为了敛财而已,还带着几分政治目的,甚至有颠覆朝廷取而代之的野心。
也正因此,他们的组织程度,以古代社会的标准来看,是颇为严密的。
今天被萧文明查到了他们的行踪,也实属不易。
这张大户虽然入教时间不短,但他是第一次过来参拜圣女,可见也不是什么核心的教徒,掌握的机密不可能多,自己知道的信息,大概已经全都告诉萧文明了。
因此萧文明对他的态度就比之前要和善了不少,甚至同他拉起了家常:“你这个张大户啊,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这么千里迢迢赶来参拜圣女,嘿!圣女没被见着却被我拿住了,看来这所谓的白炎教也没怎么保佑你嘛!”
那张大户松了口,脑子里紧绷着的弦也跟着松懈了下来,说道:“大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前辈的师兄都说了,教主是有真本事的,据说信了他,便能长生不老,就是死了,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让子孙后代平平安安。”
“呵呵。”萧文明冷几声,“你这个张大户,看你也是个做生意的,脑子这么单纯能把生意做好吗?这个教主吧……就连你今生今世都保佑不了,凭什么保佑你的来生来世?这不是胡扯蛋吗?”
温伯明也掩嘴笑道:“可不是嘛,圣人说‘未知生、焉知死’。这位教主的既知生、也只死,反正比圣人那是要厉害多了。我看啊,他是玉皇大帝兼阎罗王一肩挑了,着实了不起啊!”
“可不是嘛!就这种歪理邪说也能骗人?我看能上当受骗的,也不过是些傻瓜吧。真不知道这白炎教的教主笼络这帮傻瓜,能有什么用处,用来给自己拆台吗?”
萧文明同温伯明扯了几句,又扭过头来:“张大户,那我问你,临海县这里有个叫王霸的人,你认识吗?”
张大户沉思道:“认识倒是不认识,不过听说过。听说他算是临海县这边的教徒,又听说他并非是教徒,不过是帮圣教做一些事情而已,小的也是初来乍到,说不清楚。”
不用你说清楚,有这话就够了!
好一只贼王八,钻到烂泥里这么些天,终于露出王八脑袋来了!
原来竟然同白炎教还有那么深的瓜葛,怪不得当初他就凭几个地痞流氓,就敢闯到萧文明的临海屯里来闹事,原来是仗着有邪教替他撑腰!
而白炎教徒聚会的那座小院,既然那么能藏人,那消失了这么多天而一点信息都没有的王霸,十有八九就被藏在这个小院子里。
再根据之前在金陵城下问到的情况,王霸既然同倭寇有关,那这白炎教同倭寇的关系,恐怕就难以扯清,十有八九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么多条线索,终于在这一刻结成了一束。
那问题就变得简单了:只要能够想办法进入这座院子,捉住院子里的白炎教徒,甚至可以捉住那白炎圣女,就能够一举查明白炎教和倭寇这两方势力的关系。
作为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对于有政治目的的宗教势力,对于潜入国内的外国势力,是最为忌讳的。
大齐朝廷也并不例外。
萧文明只要同时查获这两大非法势力,那在大齐朝廷那边,可就算是立下了一份巨大的功劳。说不定,他这个候补的千户,也就此转正了。
其实有多大的功劳,到底有没有功劳,萧文明并不在乎,至于这白炎教萧文明也,没有多大的反感——他们反对的是朝廷,又不是反对我萧文明!
说不定朝廷和白炎教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反而能够从中获取渔翁之利呢!
只不过这白炎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结什么倭寇凌辱金陵城下的百姓。
这叫什么?
这叫吃里扒外!
这叫里通外国!
这叫十恶不赦!
单为这一条,萧文明就想去好好会一会白炎教的首领,看看他们脑袋里到底灌了多少斤的浆糊,居然连这等汉奸行径都做得出来。
真是脸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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