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湖碧波九叠,湖水在熹微天光的抚/弄下,泛起粼粼星华,叫人舍不得移目他顾。
时有锦鲤跃波,溅起朵朵浪花,花碎水落,又在湖面上激出点点涟漪。
湖底更有游鱼呆立,倏尔远逝,往来翕忽。
湖畔种有杨柳,细嫩柔和的柳条,静静垂落至水下,像是高贵的人鱼公主,悠闲自在地摆弄着妖冶的尾巴。
若有风吹来,水雾轻移之下,这一切种种配合在一起,倒真是静谧仙景。
只不过如斯胜境,却偏偏有凡夫俗子,要搅扰其间平宁。
六大星使把连琮包围之后,天玑星使率先发难,厉声喝道:“天枢师兄,事已至此,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
“是啊!师兄,你们守台人一脉打的如意算盘,你就不准备也叫我等知晓一二?”
玉衡星使紧随其后,一脸冷意地盯着连琮,讥讽道:“真不知道七星灵珠之中,究竟孕育出来了什么好东西,居然让守台人一脉猪油蒙心,做出如此悖逆狂妄之事!”
两大星使如此言语,听得天璇星使皱了皱眉。
不过她心头也是疑虑诸多,便温声跟着说道:“师兄,开阳灵珠的神异变化,我们全都看在眼里,守台人一脉究竟有没有背叛宗门,还请师兄如实回答!”
“哼!还要他回答做甚!依我看,直接把连琮绑回宗门,交由长老会来处置,方才是上上之策!”
这一次万蛇泥潭的行动,就数开阳星使最丢脸不过。
早在五毒谷晦朔弦望四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嫉恨起了连琮。
现在他自认为抓住了连琮的小/辫子,又仗着有天玑星使等师兄弟撑腰,就连“天枢师兄”也懒得唤了,直呼连琮之名不说,更扬言要把他押回七星古阁,送去长老会进行审判。
摇光星使素来是阴毒之人,见有开阳星使等人出头,他便只作壁上观,懒得搅和进去。
天权星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为连琮辩解的话。
“既然你们早已经认定了某种事实,又何须再来逼问于我?”
连琮白衣飘飞,目光逐一从天璇星使、天玑星使、天权星使等人面上扫过,语气染上了些许落寞。
“同门之谊,终归不过是镜花水月!”
“哼!有你这样的同门,实乃我等之大不幸也!”
开阳星使对连琮的感慨嗤之以鼻,冷哼出声:“如你这样吃里扒外的畜/牲,有什么资格谈论情谊不情谊的?”
“开阳师弟,你休要如此放肆!”
天璇星使俏眸一横,看向连琮的眼神有些复杂,凝声说道:“天枢师兄好歹……”
“好歹?我七星古阁这些年的处境,怎是‘好歹’二字所能概括?”
天玑星使打断了天璇星使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罪子连琮自己放弃了辩驳,那师姐不妨拿出长老赐予的宝物,将他给擒回宗门!”
“长老赐予的宝物?”
连琮俊眉一蹙,看向了天璇星使,似乎是想要确定些什么。
天璇星使避开他的眼神,显然是内心有愧。
“呵呵……”
笑声虽轻,却在风中凝而不散,带有一股子失望,又夹杂着几许释然。
“原来长老们早就认定吾之一脉有罪,只不过是碍于情面和规矩,没有冒冒然动手罢了!”
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七星星使外出执行任务,还有长老赐予宝物给天璇星使,专门防范于连琮?
“天玑师兄,如今开阳灵珠尚未寻回,难道我们就要直接返回宗门么?”
天权星使终是不忍,不想在此刻就拘拿连琮。
“师妹此言差矣!”
天玑星使一甩袖袍,冷眼看着连琮,一字一句地说道:“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罪子连琮心怀叵测,倘使他留在队伍当中,我们怎么可能顺利追回灵珠?”
“你这话未免也太穿凿附会了,连琮师兄何曾干扰过我们执行任务?反倒是你们……”
天权星使无意撕破脸皮,便止住话头,看向了天璇星使,叹道:“天璇师姐,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师姐!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玉衡星使上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扬声道:“若是叫罪子连琮逃了,我等可就成了古阁的千古罪人!”
“是啊,天璇师姐,你可不能辜负了长老们的信任!”
开阳星使也跟着搭腔,联合起来向天璇星使施压。
“够了!”
天璇星使娇喝一声,然后看向了连琮,面无表情地说道:“天枢师兄,你还是自封修为,随我们走一趟吧!”
连琮深深地看了天璇星使一眼,摇头苦笑道:“师妹既有宝物在身,就施展出来吧。免得长老怪罪,坏了你在宗门中的前程。”
妇人之仁之辈,怎么担得起统帅七星星使的重责?
若是天璇星使不中用,那天玑星使可就得意了。
“师兄!”
连琮不做理会,缓缓地闭上眼睛,剪手负于背后,那带着湿意的袍角,如同染水的白云,微微下沉,不复高远,却依旧凛然,不容异物侵/犯。
“唉……”
天璇星使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取出来了一件锁状异宝。
“封灵断元锁?”
天权星使一眼认出这异宝的来历,不免惊呼出声,讶异道:“这……这也……”
“什么这不这的!”
天玑星使看着那灵光盈盈的宝锁,眼神中带着即将成功的快意,不由得出言催促道:“天璇师姐还在等什么?”
“师兄,得罪了!”
天璇星使双手捧着封灵断元锁,将体内的灵力注入其中,发现自己的灵力分化为两股,分别融入了两座不同的阵法当中。
此两种阵法,一为“封灵”,二为“断元”,一经使用,便可叫受封者灵禁元消,彻彻底底化作肉/体凡胎。
对于修炼者来说,他们的身体经受过灵气的长期洗礼,体魄强度会慢慢打破凡胎的界限,体力较之普通人会绵长不知凡几。
更别说连琮还拥有专门的体修法门,若是只禁封他紫府内的灵力,他也未必没有足够的能耐,从六大星使的包围中走脱。
唯有双管齐下,将他完全打回凡胎,才能保证他无力反抗,乖乖就范。
阵法被激发之后,封灵断元锁飞到连琮眉心,先是散发出一股幽光,禁闭了他的紫府,然后又释放出一道道白色的锁链,钻入连琮的肉/身各处,阻断了他体内肉/身元力的运转路线。
“哼――”
灵禁元消,连琮忍不住闷哼一声,在水面上已然无法站立。
天璇星使伸手一拂,在连琮脚底下凝聚出了一朵光莲,托住了他下沉的身形。
“既然诸位师弟都认为,我们应该先将天枢送回宗门,那就不必耽搁了,尽早动身吧!”
“师姐!难道我们,就当真不管开阳灵珠了吗?”
天权星使看向开阳星使,沉声道:“此番若是折返宗门,一来一回之下,师弟还能感应到开阳灵珠的存在么?”
她这话戳到了开阳星使的痛脚,让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寻找开阳灵珠的这几个月里,天权星使没少抱怨开阳星使无能。
现在连琮被拿下,正值开阳星使心中快慰之际,天权星使却又出言暗讽,简直是让他一下从云端坠入谷底,难受至极!
“开阳师弟早就已经试过了,纵然是现在,他也感应不到开阳灵珠何在。”
天玑星使看着踏莲而立的连琮,只见他即便没了半点修为,却也丝毫不显颓废,反倒有了几分浊世佳公子的书卷气,心中嫉恨陡增。
在这种情绪的驱动下,他说话更加刻薄起来:“守台人一脉当年监守自盗,保不齐就在七星灵珠上做了什么手段,现在尽快返回宗门,从他们嘴里逼问出来其间隐秘才是正途!”
“不错!”
听了天玑星使的话,开阳星使眼前一亮,连忙接着出声道:“谁知道守台人一脉在灵珠上动了什么手脚,说不定只要逼问出这些隐秘,我们就能迅速寻回七星灵珠!”
“你们!”
天权星使真的是服了,背过身去不想看自家师兄弟。
照他们这意思,开阳星使定位不到开阳灵珠,还是守台人一脉的错咯?
简直是荒谬可笑!
确实荒谬,但天权星使倒也错怪了开阳星使。
七星灵珠融入七星星魄后,早就不再是七星古阁当初的至宝那么简单了――无论是七星灵剑还是七星宝船,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与七星灵珠发生共鸣。
摇光星使的寻珠行动,之所以看上去比较顺利,那是因为在长生遗园之中,摇光星魄的强悍力量,被南御陛下的气机给禁锢住了。
如果换成在别的地方,那摇光星魄也可以像开阳星魄一样,借来摇光星辰的力量,发挥出无匹的伟力。
而且把摇光星魄珠拿到手里的,其实是大凶拜蒙。
那家伙是天道之外的异数,自然不可以用常理来估测。
从始至终,摇光星使可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但按照摇光星使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如实说出这些话?
所以七星古阁之人,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再加上摇光星使“珠玉在前”,天权星使认定开阳星使无能,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她们都只是,从宗门典籍中了解过七星灵珠,心中的种种认知,实则狭隘且盲目。
天权星使没了意见,玉衡星使便赶忙出言说道:“我们还是尽早动身吧,继续耽搁下去,无疑是在贻误寻回七星灵珠的时机!”
他这话把大义名分占全了,纵然是天璇星使和天权星使想说些什么,也不好再开口。
于是一行六人,带着修为全失的连琮,朝着七星古阁赶去。
…………
胤都,幽泉台。
作为幽府的当代灵女,幽清影自然有资格,动用这一处幽府的产业。
说起来,她灵女加冕的仪式,还是在这儿举行的呢!
“幽姑娘如此盛情,真是叫我惶恐!”
陈王世子和幽清影,隔着一个小圆台对坐,圆台上烹煮有“娥皇茶”。
这“娥皇茶”是方文涛给的,出自陶朱氏的秘藏,相传乃是中古时代,舜皇圣后亲手所种。
如此珍品,确确实实不负“盛情”之名。
“世子殿下先前帮了我表弟大忙,我这做表姐的,合该要替与伦,向你表示谢意!”
幽清影总觉得,陈王世子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好好试探试探他。
“愿天下有缘人终成眷属,这也是天晟的所思所想。”
陈王世子向着幽清影拱了拱手,轻声笑道:“再说了,熏公主也是我的堂妹,幽姑娘若要言谢,我可当不起!”
“是吗?殿下如今气质超然,于胤都之中布道施善,就凭这份慈悲心肠,你也当得我一谢!”
说到这里,陈王世子忙站起身来,对着幽清影一揖到底,诚声道:“天晟万不敢当!当初若非姑娘传下妙法,我岂能有如今的造化?入道之恩,没齿难忘!”
“我传你体修法门,不过是与你达成了一场交易。
“你有如今这样的缘法,也全仰赖你自己的修持。”
幽清影摆了摆手,并不愿多谈此事,但陈王世子却异乎寻常的执拗。
“对于幽姑娘来说,可能当初只是随意为之,可对于我而言,这却是如同再造的恩德!”
“得得得!我认了你这份谢意还不行吗?”
这文绉绉的对话,让幽清影有点不想继续,只好顺着陈王世子的话头,把这份情谊给认了下来。
毕竟仔细论将起来,她确也当之无愧。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世子殿下为何会把如此妙法,布施给毫不相干之人呢?”
陈王府有自己的私/军,何必转而去培养外人?
而且幽清影注意到,陈王世子并未把体修法门传给能够修行的人,只是将之传给了先天灵根湮灭之辈。
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为了造福于那些,天生没有修行资格的凡人。
可陈王世子的为人,当真这样……高尚?
他究竟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心性转变了?
如果是前者,幽清影少不得要教他做人。
如果是后者,幽清影倒也想了解了解他的心路历程。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样鲜活的例子摆在眼前,不研究一番实在可惜。
说不准往后再碰上浪/子,还可以把陈王世子树立为典型?
若是能再多几个人大彻大悟,何尝不是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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