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王朝在开国时，天武皇帝曾得妖族大力相助，方才能打下水云洲近半疆土。
其中便有九尊斩杀过神仙人物的大妖，被天武皇帝封为妖王，特意自王朝疆域内，划分出了九块地域作为其封地。
这些地方被统称为妖域，汇聚了大渝王朝内，近乎七成的妖族，以及大量的妖兽。
如今的观霞城中，便出现了两位妖王的血脉后裔，在两处妖域之中地位崇高，相当于人族中的王府嫡孙。
“一个叫风眠，来自裂风妖域，一个叫万虎，来自赤炎妖域。”
徐林面色难看的说道。
这两名妖族，虽然只是妖王的十几代往后的血脉，但身份依旧十分尊贵，且行事嚣张跋扈，根本不将王朝律法放在眼中。
以往所过之处，打杀了不少人族修士，甚至曾多次殃及无辜百姓，造成上百人死于非命。
“我以为对于这种畜生，明鉴司的刀会更显锋利一些。”
纪源目光平静的开口，然而他的神色越是平稳，对方的表情便越发的难看。
良久之后，徐林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放在开国……不，甚至是在数十上百年前，别说是十几代往后的血脉了，就算是妖王的亲子，我明鉴司也不是没有杀过。”
“只要胆敢触犯朝廷律法，为祸一方无辜百姓，明鉴司的刀从不会犹豫半分。”
“然而在数十年前，很多事情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大渝王朝开国七百余年，再加上往昔的岁月，天武皇帝已有八百多岁的高龄。
按照常理，这位皇帝陛下就算活到一千岁也不成问题，再加上举国之力寻来的增寿灵物，怎么也还能再加二三百年的寿元。
奈何数十年征战，早已令天武皇帝的体魄受损严重，就连大道根基都多次险些崩溃，也导致了寿元流逝严重。
纵然是有着无数增寿灵物，这位皇帝也活不过九百岁，若是不能突破最后一步，证道成仙的话，便将会一身气血衰败，形神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七八十年前，便是天武皇帝最后的机会，可惜他举全国之力，亦是未能踏出最后一步，此生也将再无突破的希望。
如今数十年匆匆而过，谁也不知道天武皇帝究竟还剩下多少寿元，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驾鹤西去。
也正因此，大渝王朝表面一切如故，实则已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皆是蠢蠢欲动，想要扶持各自看好的皇子，登上象征着皇道权柄的龙椅。
“如今天武皇帝寿元将近，又还未立下继承大统的太子，谁也不知道往后会是一个什么光景，但一场波及九府三十六郡的动.乱，却是无法避免的。”
徐林叹了口气，若非如此的话，区区一个妖王十多代往后的血脉，又岂敢在人族疆域之内嚣张？
要不是顾忌在此般关键时刻，恐怕会引起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争，明鉴司早早便是将其头颅斩下，高挂在城门头上了。
纪源听过之后，神色不由一动，忽然便想起了当日在千钰城中，入魔的县令袁永成，对他们所言的一段话。
对方那时候曾言，大渝王朝即将迎来动.乱，连自保都难以做到，正是揭竿而起，打下一座属于自己疆域的好时候。
当初他还觉得对方是在胡言乱语，是被魔气乱了心智，或是对众人的蛊惑，却没想到竟是真有此事。
照徐林此刻所言，不论天武皇帝最后是否立下继承大统之人，一旦等自身寿元耗尽，王朝之中必然会掀起一股动.乱。
对于皇家或者是宗门而言，虽然有礼制存在，但却并不是如世俗凡人的家中一样，由长子长孙，或是长辈定下的人继承家业。
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间，除了要出身正统之外，继承人最重要的还是足以独挡一面的实力。
否则内忧外患无法镇压，又怎么坐得稳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自身实力若是不够，身后又没有强大的势力撑腰，就算登上了皇位，一份圣旨恐怕都穿不出偌大的皇宫。
就算最终真的顺利送了出去，也没有人会真的将其当一回事儿。
“天武皇帝的子嗣中，不至于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都没有吧？”
纪源想了想，便皱着眉头问道。
闻言，徐林却是无奈的笑了笑，当今的一众皇子之中，并不是没有能力出众的，恰恰相反，是天赋异禀者太多。
这也就造成了众多皇子谁也不服谁，不管天武皇帝最后定了谁继承大统，其余皇子最终都会出手，绝不可能就此认命。
甚至就连天武皇帝的那些兄弟，不管是亲王还是外姓王，以及皇后的外戚等，很可能都会生出一些心思来。
听闻此言，纪源便忍不住嘴角一抽，照这般看来，一旦天武皇帝寿元耗尽，这个天下恐怕便会战乱纷起，四处皆是战火了。
“好在我们凌阳府，位于王朝疆域的边境，想来那些事情应当波及不到此处。”
徐林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话，而是低头喝着闷酒。
今日他说的已经太多了，有些话更不是他如今的身份，能够随意与外人谈论的。
毫不夸张的说，今日酒楼内的这番言语，若是传了出去的话，一旦有人心怀不轨，恐怕就会引来朝廷某个监察机构的目光。
纵然是有司主的庇护，他最少也得因此掉层皮。
半个多时辰后，三人便走出了酒楼，在纪源和夏冬的注视下，满身酒气的徐林，摇摇晃晃的向着明鉴司走去。
待得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明鉴司的大门内，两人这才乘坐着马车离开。
“公子，接下来咱们去何处？”
车厢内，夏冬轻声问道，她能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此刻心情有些低沉。
纪源想了想，便开口道：“去浩瀚楼的坊区吧。”
原先他的打算是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唯恐沾染上什么因果，如今从徐林的口中，得知了大渝王朝如今的状况后，心思也不由发生了些许变化。
谁也不知道动.乱什么时候爆发，而在此之前，还是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修为，方才能在将来多一些超脱出来的把握。
否则一旦被动.乱卷进去，恐怕就算是三境修士，也不敢说能保全自身，更别提身边的亲友了。
“希望咱们这位皇帝老爷，能够多活个数十上百年的。”
他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景物，忽然便喃喃自语了一声。
这还是他头一次，希望自家师父外的人，能够平安顺利的多活一些年。
一旁的夏冬听了后，也是不由陷入到沉默中，她又何尝不希望，那位一生皆是传奇的天武皇帝，能够再次创造奇迹。
否则动.乱一起，就算凌阳府位于朝廷疆域的边境，一样会被纷乱的大势卷入其中。
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甚至就连超脱世外的修行中人，除非脱离这座王朝，否则没有一人可以不受波及。
在满怀心事中，两人便乘坐着马车，来到了浩瀚楼的坊区中。
一般的商会或势力，能够在郡城这种地方，拥有一个坊市便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但浩瀚楼却不惜花费巨资，硬生生的盘下了整个坊区，用以经营自己的生意，招揽了无数大小商铺，甚至就连明心轩，也是在此开了个分店。
而到了此地，便再无马车的专属车道，于是两人也只能是下地步行。
“卖包子咯！皮薄馅多的大包子！以灵牛牛肉制成的包子！”
“冰糖葫芦十两银子一串，颗颗都是灵果！”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是刚从仙人遗迹中挖出来的宝贝，最低只要三十两纹银！”
然而刚一进坊区，纪源便不由楞在了原地，眼角直抽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若非来往行人的身上，多少都有精气波动，以及两旁小贩售卖的东西，多少都蕴含了一点灵气，恐怕他都以为自己来到了凡人的闹市中。
在其原本的想象里，此处应当是那种仙气飘飘，来往修士多是不食人间烟火，偶尔可见有人御器飞行的场景。
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浩瀚楼坊区，却是一副凡人闹市的样子。
那一名名修士，甚至做起了商贩的活计，在路边摆个摊子便开始贩卖小食，更是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声叫卖着。
“公子，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过人上人的好日子。”
夏冬在其身边轻声说道：“没有势力的散修，若是再无一技傍身，就连日常的修行都难以满足，每日都需要为生计奔波，除了有修为在身之外，和寻常凡人也无甚区别。”
或者说，这才是大多修士的真实现状。
除了有修为在身，比普通江湖武人能打外，便再无什么区别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无一技傍身的话，要不然便是沦为某个势力的打手，要不然便只能想方设法的找点活计。
别说是摆摊叫卖了，迫于生计的时候，就算是一些脏活累活，也得硬着头皮去做。
这也是为什么常说的财侣法地，其中的财会被摆在第一位。
一连走过了好几条街，纪源还是处在一种出神的状态中，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眼前的所见所闻。
在他原本的印象里，哪怕只是刚踏上修行的启蒙境初期，就算加入某个帮派或者当个护院，每个月都能领到不少的供奉，也不至于要在大街上摆摊叫卖。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修士都擅长打斗厮杀，甚至许多人都是在阴差阳错之下，方才踏上了修行路。
再则就算想要加入帮派，若无一点本事在身，人家也不可能会收下，纵然被拿去充当门面，一个月的供奉也少得可怜，还得被呼来喝去一点面皮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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