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钱霓裳走出县衙的大门,纪源已在马车上等候多时了。
两人目光相触,眼中都流转着一丝笑意,显然是各自所负责的那一部分进展顺利,没有生出什么波折意外。
不多时,几人乘着马车离去,只是没有直接返回明心轩,而是去往了玄天观的方向。
此时的道观之中,所有人都已经汇聚在小院内,一个个脸色都显得有些紧张和担忧。
在听完江河的讲述后,赵远松与宋河夫妇,没有立即动身赶往县衙,担心自己三人的出现,会为纪源带来什么计划之外的麻烦。
这也是张之崖提出的想法,以他对自个儿徒弟的了解,没有几分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贸然去做的。
既然纪源随着前去赴宴,至少也有着能够全身而退的底气,否则的话,以其谨慎的性子,哪怕眼前摆着再多的好处,也绝不会动摇自己的行事准则。
毕竟在机缘、福运这一方面,他向来都不缺,坐在家中都能得到祖师爷的遗泽,出个门都能捡到好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去拿性命拼。
果然,一群人还未担忧多久,纪源便带着钱霓裳和老妇人,回到了玄天观之中。
他一走进小院,见到一群人聚集于此,脸上便挂上了一抹笑容,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
“一切安好,大家无需担心。”
纪源嘿嘿一笑,扯了张椅子便坐下。
结果身后的钱霓裳踢了一脚,他当即让出了椅子,跑到另一边坐下。
见到两人还有打趣的闲心,一群人这才真的放下了心,先后出言询问了一下今夜的事情。
闻言,纪源稍稍沉吟一番,便大致的告诉了小院中的几人,除了一些关键所在外,并没有什么隐瞒。
钱霓裳见状,眼底深处不由浮现沉思之色,不留痕迹的打量了几番众人之后,心中已有了一份计较。
无声无息间,她心中对于纪源的评价,不由再次提升了一大截。
就算不提县衙之中的表现,单单是身边聚集着三名二境,便足以她给予更多的重视。
更何况这三名二境,个个都是来历非凡,一位明显是出身名门正派的赵远松,一位擅长阵法的宋河,一位更是身为剑修的女子修士。
莫说此三人将来能否跻身三境,就算是只有二境巅峰的修为,在郡城之中也将形成一股不弱的势力。
而纪源能有他们在身边,这份关系就算钱家无法直接使用,她也一样能多出几分底气。
“钱大掌柜真是好手段,几番施为便将死局破开,令局势出现翻转。”
赵远松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他虽然是九玄门的外门大师兄,也行走过几次江湖,但在这一方面还是欠缺了不少,除了一身修为外,便只擅长处理师门中、师兄弟间的事物了。
只不过在他发出感慨时,边上的宋河夫妇,却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在他们的心中,若是对方真有这般能力,也不会在往前的一个月内,处处受到各方势力的限制,一副举步维艰的状态,今晚更是被设下一场鸿门宴。
下意识的,这对夫妇不留痕迹的瞥了眼,正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纪源。
闻言,钱霓裳微微一笑,也是不易察觉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小道士,倒也没有反驳赵远松的话,算是承认了此事。
可只有她和身后的老妇人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纪源在从她这里,得到了一些情报之后,方才布置出来的一系列应对之法。
而事实证明了,他在匆匆定下的谋算,精准的掐住了那些人的命门,看似今夜充满了危险,可只要按着计划来走,便几乎不会出现意外波折。
甚至钱霓裳扪心自问,若是换位相处的话,面对这般利益摆在眼前,恐怕她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明知道自己被扯入了另一个局中,也一样无法抽身而出。
“那现在只要等着他们狗咬狗就可以了吗?”
边上,江河一脸好奇的问道。
纪源望向夜空,所看的方向正是县衙,半响方才幽幽说道:“恐怕今夜过后,便能有一个明了的局势了。”
以李文清的手段,再加上剩余九家势力,急迫的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甚至可能要不了一晚上的时间,这件事情便能有一个结果。
“那位李大人,能赢得了九个势力吗?”
许七七问了一声,她没有自个儿师弟的乐观,想的也更多一些。
按照先前纪源所说,九个势力加在一起,起码还有着十四位二境,以李文清一人之力,恐怕并没有多少胜算。
“郡守府的实力,可不比一些传承了千余年的宗门,要弱上多少的。”
钱霓裳开口,对此倒是没有半点的担心。
在明知道十三家势力联手的情况下,郡守府还派出了这位没有修为在身的李大人,何尝不是一种自信的体现。
除了李文清自身的谋算之外,那位郡守大人一定留了什么,能镇得住十三家势力的后手。
更何况她真不觉得,就凭那九家势力的人,真能玩得过李文清,倒不是说他们太过蠢笨,而是此人的脑子实非常人。
能在郡守府中屹立不倒,与明心轩东家之一,李家家主互斗多年,其谋智便已可见一斑了。
“师父,把几个师兄叫起来吧。”
纪源忽然叹了口气,转而对张之崖说道:“咱们看看有什么东西要带的,都收拾一下装好,明日事情有了结果之后,可能就得立即离开县城了。”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等赈灾结束,千钰城恢复运转之后,方才会选择离去。
到时候只需前往郡城,领了钱霓裳许多的好处,便可以搭乘九玄门长老的灵禽前往飞云郡。
在将玄天观的气运,并入到了九玄门后,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师徒几人便会在分到手的山峰中修行。
然而计划总就是赶不上变化,不管今夜县衙之中,是按照谋算进行,还是突生什么意外变故,他们都必须在一两日内,就离开这一座县城。
一方面是为了避开,可能会出现的神玄宗之人。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论今晚县衙中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必须前往郡城,完成接下来的布局。
否则除了功亏一篑之外,钱家也将遭受沉重的打击,也许便会因为此时,直接将剩下的半口气打没也说不一定。
“倒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遗留祖师的遗泽。”
张之崖叹了一声,眼中满是复杂之意。
在此地生活了数十年,忽然便要搬迁到别的地方,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些许异样。
只是老道士也知道,若是自己不愿离去的话,最后反而可能给自己的徒弟,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师父尽管放心,今后道观会由三刀会的徐柳青,以及明心轩在千钰城的分会,一同帮着照看的。”
纪源出声安慰道。
随后他想了想,转而看向边上的宋河夫妇两人:“老宋,要不要跟我们去九玄门,给咱们玄天观当个供奉客卿?”
这不是他临时生出的主意,早早之前心中便有了念头,只是一直不曾寻到机会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并不是说相互认识,便必须要一直聚在一起。
就好像那句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再相熟的人也总会天南海北各自一方,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
“好意心领了,等此间事了,拿到了那些东西之后,我便会带着语嫣行走天下。”
宋河笑道:“若有一天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便来找你讨个客卿的身份。”
闻言,纪源眼神一暗,不过心里早有了准备,倒也不至于流露出什么异色。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毕竟周语嫣如今的身份为鬼物,除非寻到一鬼道功法转化成鬼修,否则可谓是处处受到限制,连稍大一些的城池,都无法随意进入。
一旦靠近的话,哪怕隐藏的再好,也有可能被本地城隍、土地等神祗发现,到时候可就有点百口莫辩,会引来诸多麻烦了。
而若成为鬼修的话,虽然依旧会受一些白眼,但情况无疑是会好上许多,起码不至于被修士人人喊打了。
在大渝王朝的律法中,对鬼修的态度尚还算可以,只要不作乱一方,便不会无端问责。
甚至在一些朝廷的机构中,亦有不少鬼修为国效力,地位不比朝廷命官低,更是被奉为高等供奉。
“师父?”
见张之崖没有动静,纪源便出声提醒了一下。
然而老道士却摇摇头,道:“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一些需要带的东西,我和你五师兄早早便准备好了。”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纪源会选择九玄门,所以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就连其余的几个弟子,在确认几人不适合走这条路之后,也让他们自行散去了,今后是投身其他道观,继续当一辈子道士,还是脱下道袍自谋生路,便看各自的造化了。
“您将其他师兄遣散了?”
纪源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虽然那几位师兄,其实心中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一度厌烦这个小师弟,觉得是他害得几人无法继承道观,成为下一任的观主。
甚至早年还做过不少事情,希望纪源偷溜出道观之后,便再也回不来才是最好的。
但纪源从未想过,有一天要与这些师兄散去,哪怕是决定前往九玄门,也依旧想着要将他们带上,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一起相处了十数年。
见状,张之崖点了点头:“放心,为师之前不是和你要了一笔银子,再加上多年的私房钱,拢共也有百多两了,足够他们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
关于自个弟子间的那点事情,老道士又如何会不清楚,只是一直不曾说出来而已。
甚至早年那几次,纪源偷偷溜出道观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制止,却也是暗中跟随着,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因为在其的心里,玄天观到这一代终究是要断了传承的,他不想延续了几百年的一些事情,由几个徒弟继续延续下去。
只是没想到,纪源会自行踏上修行路,并且未来的成就绝非平常。
如此一来,张之崖自然是得做点什么了,如今这个做法,不管对谁来说,虽不能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也不会害了谁。
纪源在想到这些后,便也不再说什么,其实在他的心中,也明白自己往后走的路,对这几位师兄来说不一定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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