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晚宴上,随着钱霓裳走进徐林的小院,一群人的欢声笑语顿时便少了虚度。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这些来自郡城各方势力的人,方才逐渐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而郡守府的一名中年人,其脸色更是此地众人中,最为难看的一位。
“李大人?”
有人轻唤一声,方才让这位郡守府的功曹大人,堪堪回过神来。
李文清,郡守府功曹主事,掌一郡人事任免之权,论地位之高,仅在两三位大人之下。
他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眼中有异彩连连闪烁,似是在沉吟着什么事情。
在落霞郡的郡城之中,几乎所有势力都知道,李文清此人看似与明心轩没什么关系,实际上却是其中李家的家主私生子。
甚至此人能够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坐到功曹主事的位置上,也少不了李家的暗中运作,花费无数银两打点各方门路。
“去看看吧。”
李文清一拍桌面,当即起身向外走去。
刚走到大堂的门槛处,他忽然脚步一顿,回身看向晚宴上的众人,若有所思的说道:“今日宴席为商量城中百姓安置一事,怎能少了斩杀魔头的徐大人?”
“诸位不如与本官,一同去请徐大人?”
他笑眯眯的说着,看似是在询问,但眼中的神色颇有些凌厉,看的在场众人只得是连连点头。
一个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凡人,却偏偏身居功曹主事一职,有任免一郡之中,自县令以下所有官员职务,而无需郡守大人盖章的权利。
否则的话,在场最弱的也是一境修士或武夫,背后也站着郡城内的大势力,不可能因为寻常人一两句话便低头。
于是在李文清的招呼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便向着徐林所暂居的小院走去。
当这群人出现在小院外,守在此处已久的捕快,连忙便一路小跑进了院中通报。
屋内相谈正欢的三人对视一眼,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这也算是赶巧了,刚提及这些人没几句,对方便自行找上了门。
如此一来的话,倒也省了他们一点麻烦。
“那便按先前说好的来?”
徐林一本正经的问道。
在他的对面,纪源神色闲适的坐着,此时闻声便眨了眨眼:“自当如此。”
见此一幕,他爽朗的大笑出声,心满意足的将面前的玉盒收入怀中,饶是其见过不少奇珍异宝、珍贵灵物,如今却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有此迷雾破障丹相辅,他有把握在半年内便破开一层小瓶颈,至多再花一年时间就可登临二境巅峰!
仅是一枚丹药而已,便可令其省去两三年的苦功,如何能不让他心中狂喜?
“哈哈哈哈哈,徐大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竟如此的开怀?”
屋外,李文清的声音响起,缓缓传入小屋中。
徐林顿时收敛笑声,三人相视一眼,随即便先后起身,一同来到屋外的小院中。
瞧了一眼十多张神色各异的脸庞,纪源双眸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落后了一步,尽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李大人有事?”
自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徐林的脸上便恢复了清冷的神态,就连双目都泛着一层冷意。
他就像腰间的横刀,浑身散发着凛冽的锋芒,让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心中生出难以打交道的念头。
颇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本官今日宴请各方势力,打算商讨出一个,解决城中百姓眼下困境的办法,特来请徐大人一同赴宴。”
李文清挂着笑意,言谈间,其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钱霓裳与纪源。
至于一旁的侍女和捕快,则直接被他略过,想来此地也没谁会关注这两人。
甚至在察觉到后者,只有启蒙境初期的修为后,便也再没人会浪费自己的心神了。
对此情形,纪源不但没有半点恼怒,反倒是乐得如此,自己的存在感越低,今后的麻烦便会越少。
否则一下得罪郡城中的大半势力,就算是二境修士,也多少是有点吃不消的。
“解决困境的办法?”
徐林眉头一挑,倒是半点都不客气,直接便撕开了那一层伪装:“不就是划分即将到手的好处么,说的倒是挺好听的。”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股明显的嘲讽意味。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当即一变,其中几人的眼中更是弥漫着一层杀意。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却决不能摆在台面上,说是自欺欺人也罢,说是掩耳盗铃也行,总之是必须要盖上一层遮羞布的。
谁想徐林一开口,便把这层遮羞布掀开,毫无顾忌的将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直接从暗处搬到了明面上。
这要是传出去了,谁也无法预估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尽管他们的这种做法,对许多人来说本就是心知肚明,但只要没有光明正大的摆出来,一般也没有人会真的去较真。
可一旦真的摆到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是激起了滔天民怨,别说此地众人代表了郡城的半数各方势力,就算是郡守府也吃罪不起。
别的不说,只是朝廷的监察机构,便会如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以迅雷不及之势蜂拥而至。
这些家伙可是时刻盯着,巴不得有人露出马脚,否则功绩和油水等等,又不会从天上平白掉下来。
更不用说,各家的敌对势力,以及其他的各门各派,绝对会推波助澜甚至是落井下石,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也难怪众人之中,已经有人因为一句话而心生杀意。
“动了杀念的,我劝你们好好斟酌一下,若自个儿脖子扛不住刀的,最好打消心里的念头。”
徐林冷笑一声,浑然不在意有人怀揣杀意。
他甚至巴不得这些人动手,袭杀明鉴司执刀人可是大罪,无需上报便可直接予以反击。
莫说是一郡之中的名门大派,就算是一府之地的修行圣地,想要彻底铲除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连忙补充了一句:“一个个吃着人血馒头,明明当了那啥还非得立牌坊,真不知道你们的老父老母,会不会为此感到羞愧,后悔把你们给生了下来?”
闻言,纪源嘴角稍稍一抽,满脸黑线的看着对方的背影,有种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就算你想惹怒此地的一些人,引得他们被怒气冲掉了理智,好让你在对方出手后,带着明鉴司上门要好处,也别做的这般……明显啊!
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就不可能上这个当!
果然,徐林此话一出,原本心怀杀意的几个人,顿时就散去了一身的杀气,脸上当即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
只是一个个的,却在心中腹诽不已,如此拙劣不堪的手段,用出来真不感觉到丢人吗?
“徐大人何出此言,我等可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啊!”
李文清眼角抽动,强忍着心中的腹诽,笑容牵强的说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一些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的,就算对方非要撕破脸皮,他们也不能真的接下来,不论如何都必须要竭力否认。
只要咬死不承认,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纵然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也拿他们没有半点的办法。
只是他似乎是嘀咕了,眼前这位明鉴司执刀人的‘耿直’。
“为国为民?”
徐林冷笑一声,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鄙夷之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别在我眼前装模作样。”
话说之间,他的一只手掌悄然覆在了腰间的刀鞘上,目光几番打量着,似是在观察什么地方更好下刀。
虽然知道此人是做做样子,只是想要吓唬一下自个儿,但李文清还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脑中不由浮现出对方曾做过的一些事迹。
这可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仗着有郡城明鉴司的司主撑腰,就连三境修士都不放在眼里,不论是郡守府中的大人物,还是各派的坐镇长老,都曾被他出言呵斥过。
奈何一位杀力冠绝落霞郡,哪怕是在一府之地,都足以排进前十的司主大人撑腰,只要其不触犯朝廷律法,便无人敢对他下手。
“行了,你们那点腌臜事情,就别拿到我眼前晃悠了,否则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出刀。”
见李文清似是还打算说什么,徐林直接挥手打断。
不过此人到底也是在官场之中,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一身养气功夫自是十分到位,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恼怒,反倒是礼数周全的作揖告辞。
“差点忘了,钱家一心为民,想与明鉴司合作,一同帮助千钰城的百姓。”
徐林忽然出声,见本已行至院门口的众人回头,方才咧嘴笑道:“你们应当是懂我的意思吧?”
一群人脸色骤然一黑,也没有多说什么,抱拳之后便纷纷离去,看其一种背影,似是感觉有点晦气的样子。
估摸着是在后悔,自个儿为何想不开非要来此,若是待在大堂中继续晚宴,没准还不会碰上这般事情。
如今这位明鉴司司主看重的执刀人开口,他们纵然是心中不愿,也舍不得到手的好处还得让出去,但却也只敢腹诽而已。
“多谢徐大人出言!”
待得所有人离去后,钱霓裳淡笑道。
她如何不知道,这群人今日晚宴上所要分配的好处,其实便是钱家这段时日以来,耗费了无数银两与人力,用心所打下来的基础。
只是单单一个没落的钱家,哪怕明知此事,却也对此无能为力,无法抗衡郡城中十多家各方势力,以及郡守府的李文清。
“本就是交易内容,各取所需罢了。”
徐林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先前在屋中的那场交易,本就是纪源以一颗迷雾破障丹,再加上一笔丰厚的功德献与明鉴司,方才换来了他此时的表态。
否则的话,以他的脾气秉性,纵然再如何看不顺眼这群人,也不会因为财物便下场参合这种破事。
于他个人而言,一颗迷雾破障丹可省去两三年的苦修,且还无任何副作用,或是透支自身的潜力,这就不是寻常钱财可换来的了。
而对明鉴司来说,一笔丰厚的功德更是不可错过,若非明鉴司财力不足,恐怕也不会由得钱霓裳,或者是其他什么势力插手,自个儿便会尽数吃下。
谁让明鉴司的功法,虽说修炼之后杀力极强,但随着时间和境界增长,一身杀孽也越发的浓郁,需要庞大的功德去压制与抵消。
否则长此以往,轻则修为再无法提升,重则失去理智陷入癫狂。
“不过明鉴司很缺银子吗?”
见已无外人在场,纪源便不由出言询问道:“怎么说也是背靠朝廷,不至于做的这么难看吧?”
眼前这货刚刚表现出的架势,就差在脸上刻上‘来杀我’三个字了,一副巴不得那些人出手,好坐实袭杀朝廷之人、明鉴司执刀人的罪名。
而一旦这般罪名定下,不管是谁也就只剩下两个后果,一个是上缴大量银两,一个是直接被明鉴司踏破山门直接抄家!
“有那么明显?”
徐林稍稍一愣,见面前的两人点头,犹不死心的转而看向边上的捕快和侍女。
他们俩自是不敢直接点头,不过脸上怪异的表情,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见此一幕,他轻叹了一口气,眼中也是浮现些许的怅然。
“虽说是背靠朝廷,但每年的那点银子,也就够维持日常的基本修炼而已。”
他轻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明鉴司虽然威名赫赫,可从建立至今就没有一天不缺银子,堪比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一年上千万两白银投进去,也几乎听不到半点响声。
而如此庞大的银子,也不过只能维持日常最低限度的修炼,想要修为境界更近一步,所需的资源就更加的多了。
甚至因为所修功法的原因,明鉴司的执刀人往往一身杀气滔天,遇到事情二话不说便拔刀冲上去,打法的确是凶猛异常,却也经常负伤而回。
只是落霞郡一地,每年执刀人用于疗伤的花费,便足足超过了百万两银子!
更别说在这种打法下,再加上明鉴司的人,都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导致伤残和死亡的概率,甚至都超过了驻守疆土的边军了。
这一笔笔安家费、抚恤金等,一年下来少说也得数百万白银!
整个明鉴司,上到名声显赫的司主,下到司中煮饭买菜的老妈子,每一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节省一些。
而他们这些执刀人,更是绞尽脑汁想要为明鉴司,多找点赚银子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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