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夏风和煦,杨柳依依,宜郊游踏春,宜勾栏听曲,宜动不宜静。所以阁楼上两人之间的交谈注定不会有什么结局。
沈况本想着将湘儿的事情告诉她的,湘儿跟着祝大叔率先回了红泥巷,就是姜凝给他的建议。
湘儿的身份之前沈况虽然说了,但绝大部分的人肯定还是不信的。所以这时候越是表现得自然些越不会让人起疑,而且红泥巷有祝大叔坐镇,如今韩师叔也回去了,更加不必担心湘儿的安危。
姜凝说这些时很平静,但沈况知道,姜凝在等着他主动开口。
那一日最后,虽然没有谈及任何两人想知道的问题,更多的像是姜凝在无理取闹,沈况埋头应对,但最后两人脸上都挂着微笑,轻松且坦然。也或许这才算是真正的朋友。
此后几日皆是平淡无奇,沈况很少走出那座小院,偶有闲暇便会和姜凝一起月下对饮。姜凝虽是女子,但酒量却远胜沈况。不过沈况也不气馁,还是会喝,与她天南海北的闲聊。
关于湘儿的身份,沈况告诉了她。
那晚也是在小院里,听到沈况说起湘儿的身份后,姜凝看了他许久,没有说话,只邀他一起喝酒,告诉他往后的三年他除了会是楼外楼姜氏的姑爷外,还会是他们的客卿长老。
那一晚姜凝兴致很高,喝了很多酒。且还笑盈盈的一直邀请沈况喝酒,而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沈况再也不敢任由酒气上头,所以他要么浅尝辄止不喝太多,要么兴致高了多喝了点也会用真气驱散,总之是不敢再醉了。
沈况说完关于湘儿的事情后,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姜凝似乎是喝的多了,没来由的说了很多关于他们楼外楼的事,当然最多的还是关于她自己的。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要好的伙伴在各自诉说着分别这些年的经历,即便只是平白无奇的见闻,此时此刻依旧会很有趣。
与姜凝的相处愈发自然,朋友二字,沈况如是想到。
除了姜凝,在小院里见到最多的就是晨儿。一开始晨儿得了姜凝吩咐,打算伺候沈况起居之内的日常琐事。不过沈况对于别人伺候自己一事很是别扭,或许天生不是贵公子的命,所以即便顶着晨儿幽怨的眼神他也不希望晨儿帮着自己做这些。
此外,温酒也会时常跑来小院,那日晚间他本是兴致勃勃地想来找韩仲景,想着能多听些有趣的江湖故事。只不过韩仲景在治疗完沈况后就独自回了红泥巷,所以温酒的想法落空,就转而和沈况聊了很多。
温酒的性子属于自来熟,尤其是在知道沈况的师门背景之后,一个南柯剑神,一个医圣,再就是他们背后神秘且强大的玄机山,那是自己爷爷都心存敬畏的存在。故而也让温酒想要拜师李成仁的决心又大了几分。
但若是实在不行,温酒觉得拜了那位医圣前辈也不错,只是他全然忘了爷爷温华对他的期望。
身上的伤恢复的很好,这几日沈况没有再练剑,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他不是文人才子,肚里没有太多墨水,所以找不出什么附庸风雅的事情打发时间。不过好在,每日晚间阁楼上的琴声都会如约而至,那像是他与姜凝两人之间无声的约定,一个奏曲,一个倾听,一曲终了,饮上几杯,顺带着讨论梅雾城最近发生的事。
伏玄剑的事情虽然暂告一段落,但来此夺剑的各方势力依旧没有离开。
如今茶楼酒肆,青楼勾栏,人们聊的最多的便是最近发生在他们梅雾城里的这件大事。江湖风云际会,那些市井人家最爱听的趣事。
因为一把名剑的出世,使得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城一跃成为江湖人眼中的福地,来此走一遭碰碰运气的想法在很多江湖人心中浮现。大机缘一般人没有机会,但那些小机缘得了一桩也是够他们吃上好几年了。
不过,人们口中谈论更多的,还是那位骤然出世名叫沈况的年轻人,听说是个剑客,而且师门名气很大。
这等秘闻,知道的倒也不多。更多的都是顺着众人的讨论,信口胡诌几句大气话,显得自己知道些内幕,如此而已。不过,年轻剑客与清河崔氏黑剑侍的那一战却是广为流传。所以,坊间兴许有不知道沈况的,但梅雾城出了位年轻剑客,且只以归元境初期修为就打败了拥有归元境大圆满且恶名昭著的黑剑侍的消息广为流传,无人不晓。
有人说那年轻人是位世家大族的子弟,也有人说他是某个隐世门派的嫡传弟子,还有人说那年轻人只是最普通的一个持剑人,只不过他的剑法冠绝天下。便是那位南弘的小剑客,贵为大皇子客卿的彭昱对他也另眼相看,甚至赠送给年轻人他的独门腰牌,嘱咐年轻人以后到了洛阳要去山阳书院见他,两人坐而论道,谈谈剑法。
总之,年轻人的厉害被传的越来越玄乎,即便有人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就能拥有这么高深的修为,但他的特别一定是有的。
沈况在姜凝的小院待了七天,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也从姜凝口中得知了城内沸沸扬扬的传言。只不过对于此他都一笑置之,他只是在想如何可以掩人耳目不被旁人注意到,他学剑练剑皆是因为自己喜欢,而不是为了别人仰慕自己,高高在上的那种感觉他可不喜欢。
这些日子,韩师叔、祝大叔、苏瑶和时雨都没有再来庭香苑,所以一连离开红泥巷这么久,沈况在感觉自己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之后就向姜凝告辞离开了,姜凝没有阻拦,只是说要让晨儿叫了马车送他,不过沈况拒绝了,觉得还是走一走吹吹风比较好。
临别时,姜凝叮嘱了他关于城内一些势力最近的动作让沈况心里有底。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温酒从沈况踏出庭香苑的那一刻就鬼头鬼脑的跟上了,看到沈况有些不解的神情,温酒立刻笑着解释道说是想去看看医圣前辈,瞻仰一番。
沈况自无不可,只是问了他有没有告知温华前辈,见温酒点头后,而后两人便往红泥巷赶了去。
一路上,即便是那些街头巷弄的贩夫走卒,对这些日子发生在梅雾城的事也知晓一二。不过都只是知道个皮毛,故而你一句我一句得吹着牛皮的时候,都在尽力夸张的说着自己见到了何等了不得的场面。而其他人本也就是当个故事来听,所以听到这人场面描绘的绘声绘色便越发觉得有趣,因此聚集了不少人围观。
路过的沈况和温酒都觉得很有意思,温酒甚至希冀着哪一天江湖上能有他的传闻。少年剑客,可不是人人都能冠以这样的名头的。
温酒笑着对沈况道:“沈大哥,你是不知道,最近城里传扬的可都是你的事迹。尤其是那些茶馆里的说书老头,说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跌宕起伏,要不是我知道,我甚至都觉得他们当时都在围观了。只可惜沈大哥你没有得了那伏玄剑,不然别人可就能羡慕死。”
年纪不大的温酒对于那些个阴谋什么的,自然嗅觉不足。他想的更多的还是怎么让自己的名声大震,如此而已。
沈况笑了笑回道:“这些我都听你凝姐姐说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不过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毕竟不是真的纨绔膏粱子弟,所以温酒一听沈况的话,就觉察出了话里的意思。“沈大哥的意思是,难道这其中有人故意在后面煽风点火?”
沈况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只不过我也不能笃定。伏玄剑的消息至今没有,各方势力皆是两手空空,而且那一日他们本想从我这里得到些消息,可废了大力气最后依然空手而归,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
“那彭昱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温酒疑问道。
沈况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曾学过道家的所谓看相之法,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那位彭前辈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如我们猜测的那样,背后必定另有其人。先是鼓吹我有多厉害,然后一点点的往伏玄剑上靠,一来二去很难不让人将二者联系到一起。再其次就是哄抬伏玄剑的厉害,让更多的眼红人最后忍不住对我出手,整件事背后之人见过我身后的几位前辈也许不敢出手,但那些经不起蛊惑的人到最后可能真的会铤而走险。”
沈况的一番话点醒了温酒,温酒若有所思道:“沈大哥你连清河崔氏的黑剑侍都能打败,难道那些家伙还要搬出自家老祖级别的人出手对付你吗?这样闹出的动静会不会太大。”
沈况想了想道:“不好说,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实在不行,可能得先离开梅雾城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一听到沈况说起离开,温酒便大咧咧笑了,让他有机会一定要去他们楼外楼走一走,只不过没有泄露具体位置,当然对于这些秘闻沈况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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