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的元武被温酒的这一番话噎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元武知道兄长的大事如果能拉拢来楼外楼定是好事,所以他回头看了兄长一眼,是在询问。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交换了眼色。
元惟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曾命人调查过沈况,不过是陋巷里的一名学剑少年,身世背景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而至于楼外楼这尊庞然大物为什么会看重这样普通人,他至今也没有弄懂,只以为沈况身上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楼外楼姜氏未来的姑爷,这样的身份可大可小,若是他在楼外楼里有些地位,那么开罪了的话,比得到一把伏玄剑还不划算。
元惟是未来争夺皇位有力的人选之一,拉拢各方势力是他这些年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他相信只要他身后站着的力量够大,前面的几位哥哥又算得了什么。但相比之下他与其他皇子之间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便不说大皇子元稹身后的家族势力有多少,便是三皇子,八皇子等之流,各自母亲也都出自大魏豪阀大家,背后能牵扯出的势力不胜枚举。
所以,元惟尤其重视对于大魏境内势力的拉拢,即便是些中小势力他也愿意结交,而他此来为了争夺伏玄剑自然也是为了能够拉拢来更大的家族势力家族,给他自己增加胜利筹码,可如今若是因此和楼外楼交恶,多少有些不明智。
他原以为在如此压力之下,楼外楼不会为了沈况与整个大魏门阀为敌,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沈况在楼外楼里的地位。
一时间,十二皇子元惟与十三皇子元武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场面有过短暂的安宁,而后不久,一道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宁静的局面。
要说在拉拢各方势力上,元惟会因为首尾难顾而束手束脚的话,那么身后站着诸多豪阀大家的其他几位皇子则是没有这些顾虑。
楼外楼不会站队于任何一方,他们各自都清楚,只是针对于一个不起眼的姑爷,甚至可以看作是入赘之人,他们觉得即便当下会产生矛盾,事后楼外楼也多半不会因为他而与所有人交恶,这也是他们敢于针对沈况的底气。所以他们不会因为顾虑着关系就在行为有所收敛,他们的目的是伏玄剑,一把伏玄剑所能带来的好处,绝对是一个拉拢不来的楼外楼所不能比拟的,即便事后需要付出些代价,也值了。
“哈哈哈,十二殿下,十三殿下,便是别人一个小小的警告你们就要退缩了吗?”
人群中,忽而有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一声青灰色锦衣的中年人看着模样像是位幕僚,他先是朝元惟和元武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才看向不远处的沈况一行人。中年人面带笑容,而笑容里却满是讥讽与不屑,这神情既是做给元惟、元武两人看的,也是做给沈况一行人看的。
元惟望着中年人,目光冷冽,双手关节早已握得吱吱作响,但表面上他还是朝着中年人点头一礼,没有说什么。一旁极为气氛的元武听着中年人的话,虽然心中满是不爽,但他也只能像兄长一样,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便是很好的写照。
作为追随大皇子元稹已久的幕僚之一,他深得元稹信赖,所以这点高傲的姿态还是有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位中年人,待认出对方身份后,便觉得他敢于讥讽当朝两位皇子一事不再奇怪。
大皇子元稹身后站着的有大魏五大门阀之二的清河崔氏和晋阳王氏,以及八位柱国将军将军中的三位,就连如今山阳书院武院院主洛九川也是其知交好友。单单只是这些名面上的力量就已经强大到了无以复加,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众多其他势力。
所以在大魏,上至庙堂,下至江湖几乎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会是大魏朝的下一任君主,所以中年人如今即便只是皇子身后的幕僚,往长远了看未必不能达到三公九卿的高度。
中年人嘲讽完元惟后,目光转至沈况身上,看着他有些倨傲的说道:“小子,识相的就赶快将伏玄剑交出来,否则今天你很难完好无损的离开。”
中年人对于这个毫无威胁的少年人提不起丝毫兴趣,若非是伏玄剑的缘故,他甚至不想跟这个少年人多废话,直接将他一剑杀了一了百了最为简单。
周围在等着看这场大戏的人全都在注意两方人的反应,有人在紧盯着沈况等他露出畏惧和退缩,也有人在注意大皇子这边,在等着他们有更进一步的手段。
还有人在看那个突兀出现的小姑娘,监天司便是这其中之一。
宋宛身边,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视线一直停在小姑娘湘儿身上,就像是在看一块珍宝般,时不时地啧啧称奇。
“我竟是有些看不透这小姑娘的修为,怪哉怪哉。倒是这浑身的剑道气息,啧啧啧,天生的练剑胚子啊!若是能将她带回监天司好生培养,这小姑娘二十年之内必定进阶宗师境。”
老者越说越欢喜,到最后满脸痴迷的看着那位小姑娘。
宋宛从始至终都在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场中局势,对于前方的那个少年,宋宛觉得他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对他的认知,似乎每一次见面都会有一番蜕变。
而对于他身旁的小姑娘,宋宛也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便是自小就被师傅看中带回了监天司培养的,到如今监天司每年依旧会从大魏境内寻找根骨奇佳的孩童进行培养,那是监天司得以不断强大的源泉力量。
若是站在监天司的角度,宋宛当然希望能得到那个小姑娘,可要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想起那些年习武所受到的痛苦,宋宛打心底不希望小姑娘进入监天司,那不该是位天真的孩童该待的地方,只可惜这样的一切都不是她能左右的。
宋宛对于小姑娘的另一层好奇也在她的修为上,前辈看不透她更是看不透。前辈说二十年之内那小姑娘能境界宗师境,足以说明小姑娘的天赋有多高,也作为同样习剑的人自小姑娘身上散发出的那些细微剑意就连她也很是羡慕。
就在宋宛沉思于小姑娘湘儿的时候,那边一直在冷眼注视场中局势的沈况缓缓开了口,对于中年人的威胁,他没有畏惧。
他先是对着湘儿鼓励一笑让她不要害怕,然后将她交给了南乔,自己独自往前走出了几步,迎上了那些人。若是远远看去便能看到,当下沈况就像是一人在面对虎狼环伺的千军万马般,少年人没有退缩,反倒握紧了拳头。
少年人衣摆随风飘动,几缕发丝也在清风中漂浮。
沈况朝着众人抱拳一礼,江湖人抱拳右手成拳,左手捏掌,掌覆盖于拳上,置于胸前朝前一礼。右手握拳代表武力,左手成掌覆盖代表遮掩,我也武力却不施展,这便是对于对方的尊重。
江湖礼节如此,少年人一直都知道。
一礼做完,沈况看着前方神色不善的众人缓缓开口道:“各位同道,前辈,我们此番进入秦岭坠入幻境世界一事大家无一列外,我与独孤小姐亦是如此。而当我们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方才得知我们是最后出来的。对于伏玄剑,前辈们怀疑被我得到这是情理之中的猜测,不过大家也能看到,我与独孤小姐出来时皆是两手空空,身上甚至连伏玄剑的气息也没有,所以又怎么会有剑呢?”
沈况的话说的半真半假,而至于哪一半真,哪一半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只不过要是细追究来,他这话虽是谎话但也能算不违心,因为他身上的确没有伏玄剑。
他的话说完,一时间惹得很多人迟疑起来,因为单看表面上确实如此。此间江湖里可没有话本小说里那样可以容纳下极大空间的方寸之物,所以若是沈况真的得了伏玄剑,是无法藏匿的,便是从这一方面,众人就知道沈况没有撒谎。
只是中年人城府极深,对于沈况的言辞他并没有提出质疑,只是反问了一句道:“在所有人都跌落回现实世界的时候,只有你也独孤小姐没有出来,在所有人感知到秦岭里又出现了一道剑气的时候,你们依旧没出来,只是从那之后没过多久你们就出现了,还请小公子给我们解释解释。”
说到此,中年人捻着胡须笑了笑,语气神态似乎很是和蔼。
“我等并非有意为难你们,大家都是江湖人,此番前来费尽心力为的就是一睹伏玄剑真容,我等习武之人谁人不想得此机会,便是得不到,远远看一眼就好,所以,还请小公子多多包涵才是。”
不要脸的话可以说的如此清奇,当真是宦海沉浮的人,沈况这方不少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沈况闻言也是轻轻一笑:“我辈习武人追求天地大道、奇珍异宝无可厚非,便是我与独孤小姐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们自是不怕前辈们会出手强行抢了去,若是我们有定然不会吝啬与诸位同道分享,但当下我们真的没有。”
说到这里,沈况拔出背在身后的白泥剑向那些人展示着道:“前辈们若是不嫌弃,不妨看一看我的这把白泥,虽说不是什么名剑,但也是我从习剑之初便用的,珍贵的紧。”
争锋相对的两人偏在语气上说的平静异常,沈况说完,忍的不少人发笑,尤其是温酒,似乎懂了沈况的意思,附和着笑得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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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城头,一直在注视这边得韩仲景与祝大叔在听了沈况得话后,也都各自会心一笑。
“没想到这臭小子还有这一面,哈哈哈。”韩仲景笑道。
祝大叔闻声也笑道:“嘿嘿嘿,跟他那师傅一起长大的,能是省油的灯吗,滑头的很,不过用在这时候漂亮的很。”
韩仲景又是哈哈笑了几声,而后道:“那个穿的娘们唧唧的人认识吗?”
祝大叔知道韩仲景说的是谁,伸直了脖子盯着一身青灰色锦衣的中年人看了看,缓缓道:“不认识。”
本还期待的韩仲景在听到祝大叔的这句不认识后,差点没被一口酒呛死,咳了几声道:“好像是元稹身边的人?”
“元稹?”祝大叔狐疑了一声。
“奥,想起来了,怎么他还没当上皇帝吗?”
韩仲景摇了摇头道:“老皇帝命硬还没死。”
“没杀掉?”祝大叔问道。
“没有,中毒而已。”
“后来没动他元稹?”
韩仲景还是摇头。
“庙堂上那些人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老子杀儿子,儿子杀老子,兄弟之间再互相杀,同室操戈,老戏码了?”
说着祝大叔喝了口酒,又道:“出手了?”
“嗯,命是吊着了,不过年老体衰的身子可经不起大折腾,即便好了也蜕了好几层皮,算来应该没几年好活了。”
“那看来又要变天咯!”
“操那心干啥,先想着怎么把这臭小子拎出来再说。”
祝大叔哼唧了一声,握了握拳头:“把他们都干趴下就行了,可有好多年没出手咯。”
韩仲景闻言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不再藏藏了?那臭小子可有不少红颜知己呢,单说那里可就有楼外楼、云梦山,还有独孤氏呢。”
“宇文家不算?”祝大叔狐疑道。
韩仲景一个白眼道:“那也是个小子。”
“假如呢?哈哈哈。我待在这里本就是为了保护小况儿的安全,如今这局面,若是他的两个小相好底牌够多,那我旁观看戏也不是不可以。”
祝大叔说完,韩仲景没接着这个话题再说,而是又问道:“听说你把姑娘送到南梁那边去了?”
祝大叔点头应道:“嗯,以前走江湖的时候结识了齐云山的成子秋,送去他那边我放心。”
“不想你闺女?”韩仲景伤口上撒盐的问道。
祝大叔谈及女儿,头一回没有伤感,淡淡的道:“想啊,怎么不想。不过该走还是得走,我的使命是护着小况儿,若是往后出了什么意外,没护住虎月那丫头,以后到了地府,他娘不得揍死我。”
两人哈哈一笑。
良久后,汉中将酒壶递给他轻声问道:“不后悔?”
祝大叔接过酒壶后想了想,缓缓道:“不后悔。”
归隐江湖已多年,兴许如今已经鲜有人还记得从前的江湖有个人叫祝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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