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洛都。
盛夏时节，知了聒噪地叫着。
一个四五岁的小奶团，站在静谧的寝房，看着摇篮里的小弟弟。
她穿着灰蓝色粗麻衣裳，细软的头发梳着两个蓬松的小啾啾。
五官精致的小脸蛋没有寻常孩童的奶膘，还有点苍白。
她是皇商苏家的嫡长孙女，叫绒绒。
绒绒眨着亮晶晶的瞳眸，小弟弟熟睡的样子好可爱呀。
她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弟弟的小手，捏捏小弟弟的脸蛋。
好软呢。
嗯？
小弟弟的脸和手为什么凉凉的？
是不是盖得太少了？
“你干什么？”
一声冷厉的喝问，突兀地炸响。
好似一声惊雷，把绒绒炸得身躯一颤。
她惊怕地转身，看见爷爷拄着拐杖快步走过来，本能地瑟缩起来。
苏老爷子用拐杖顶着她瘦弱的小身板，粗暴地把她推开，弯身看着盼了几年才盼来的孙子。
“我的小乖孙，睡得这么沉。”
他慈爱地看着孙子，脸庞堆满了宠溺，笑成一朵菊花。
他伸手摸摸孙子的小手手、小脚脚，不对！
怎么这么凉？
苏老爷子忽然想起什么，惊骇地颤着手探小孙子的鼻息。
没气息！
他的手抖得握不住拐杖，哐啷一声，拐杖掉在地上。
心直直地坠入冰窖。
乖孙子不可能死！
他抖抖索索地检查小孙子……
忽然，苏老爷子浑身僵冷，悲痛的热泪夺眶而出。
他的乖孙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突然，他凌厉如刀的目光射向站在一旁的绒绒。
好似要把她千刀万剐了。
“你竟敢害死小弟弟！”
苏老爷子疾言厉色，狮子般的吼声似要炸翻整个小院。
绒绒从未见过爷爷这般生气，畏惧地颤起来。
“爷爷，我没有害死小弟弟。”她软嚤嚤地解释，紫葡萄似的瞳眸无辜地眨巴着。
“房里只有你，不是你还有谁？”
“巧儿姐姐说母亲给我留了水晶糕，让我过来吃。”绒绒知道小弟弟死了，心慌意乱又害怕，瞳眸弥漫开委屈屈的水雾，“我进来时没人，吃了一块水晶糕……接着我进来，看见小弟弟睡着了，然后爷爷你就来了……”
苏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她的说辞，不由分说地呼去一巴掌。
手掌狠辣地扫过她的耳朵和脸颊。
小奶团像一只小馒头轻飘飘地摔在地上。
娇嫩的脸蛋立即红肿起来，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火辣辣的疼痛从耳朵蔓延到脸颊。
耳朵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嗡嗡嗡，嘀嘀嘀——
“你刚出世就克死你奶奶，三岁克死你亲娘，如今又害死小弟弟！”
苏老爷子怒火狂烧，把小奶团从地上冷酷地拽起来，“你这个扫把星，才四岁半就这般恶毒！”
绒绒的耳朵越来越痛，听见爷爷暴怒的声音夹杂着嘀嘀声。
而爷爷凶神恶煞的模样，击溃了她本就脆弱的心。
泪珠一滴滴地凝落，看着格外的可怜。
她弱弱道：“我不是扫把星……”
苏老爷子根本不解气，满腔的悲痛化作滔天的怒火，又呼去一巴掌。
小奶团羸弱不堪，再次摔在地上，小脑袋磕在地上。
登时，额角流血，和着泪水流到脸蛋。
触目惊心。
苏老爷子见她受伤，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厌憎、痛恨地瞪着她。
“我供你吃供你穿，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扫把星，害死我的小乖孙！”
他厉声怒骂，“我要把你卖给屠夫陈麻子，当童养媳！”
绒绒如死一般躺在地上，越发地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关键的几个字却听到了。
卖！
童养媳！
“爷爷，我没有害小弟弟。”她嘶哑地哭道，“爷爷，不要卖我……”
“留着你，你迟早克死我！”
苏老爷子唤下人进来，把她关在柴房。
等儿子海峰回来，就把她卖给屠夫陈！
林雪琴听闻小儿子出事了，焦急地赶回来。
看见才五个月的小儿子没了呼吸，她哭得肝肠寸断。
两眼一闭，晕了。
苏老爷子捶胸顿足，仰天悲鸣：“我的小乖孙啊！”
……
柴房。
绒绒蜷缩墙角的稻草堆上，弯曲着小短腿，抱成一团。
她伤心地抽噎着，泪珠啪嗒啪嗒地掉落。
瘦瘦小小的一团，格外的凄惨可怜。
爹爹一定不会把她卖给别人的！
虽然爹爹比较疼爱妹妹，可是，她是爹爹的亲女儿，爹爹不会不要她的。
这么想着，绒绒心里的恐慌才减轻一点点。
哭着哭着，她又累又困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开了。
她听见声音，醒了，惊喜地抬头，“爹爹……”
不是爹爹，是妹妹，苏晓晓。
苏晓晓是继母林雪琴的女儿，比绒绒小七个月，却比她白胖、高壮。
苏晓晓穿着粉色金线绣蝴蝶锦衣，小发髻插着金簪。
从打扮来看，更像皇商苏家的嫡孙女。
“妹妹，爹爹回来了吗？”
绒绒坐久了，腿全麻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苏晓晓轻蔑地俯视扫把星，“爹爹很快就回来。”
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太讨厌了！
看见她们两姐妹的人，都夸扫把星长得好看，粉雕玉琢。
克死奶奶和她亲娘的扫把星，有什么资格长得这么精致好看？
只要扫把星的脸蛋出现两三道伤疤，就变成丑八怪了。
那么，她苏晓晓就是苏家最漂亮的小姐！
苏晓晓的内心充斥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妒忌。
这念头一旦起了，便疯狂地滋长。
她出其不意地拽住绒绒的衣裳，用力地拽过来。
“你害死小弟弟，你该死！”
苏晓晓握着银簪，狠狠地划向她滑嫩的脸蛋。
对！
她要为小弟弟报仇！
绒绒被她拽住了头发，被迫低着头，“放开我！”
苏晓晓凶狠地把她的头拽起来，银簪再次划过去。
心里得意亢奋地想着，扫把星马上要变成丑八怪了！
绒绒受了伤，本就昏昏沉沉，哪里扛得住白胖苏晓晓的凌虐？
实在太痛了，绒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狠地推她。
苏晓晓被一股奇大的力气推得摔飞，撞在墙上。
咚！
脑袋重重地撞在墙壁。
苏海峰走进来，正好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晓晓！”
他焦急地察看女儿的伤势，惊恐得四肢冰凉。
苏晓晓疼得晕乎乎的，虚弱地呢喃：“爹爹，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大夫很快就到，爹爹不会让你有事。”
苏海峰颤着手摸她的后脑勺，满手的血！
他心慌意乱地抱起女儿，凌厉地瞪向站在一旁的绒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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