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酒坊,潭涂至今未归。
龙丘棠溪坐了片刻,之后开口道:“过几天我去给潭涂道个歉,我也是个没脑子的,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姬荞递出一本手抄册子,轻声道:“小潭涂是在气三岔峡那个蔡真珠不明不白的消失了,青椋山上知道原因的人很多,怎么没人去问一句。”
不是没人去问,真正跟三岔峡有交情的,其实只是刘景浊,只是白小豆。
死丫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音讯,龙丘棠溪又不是会想那么多的人,让谁去?
三岔峡的蔡真珠,寄居青椋山的姚小凤,周放还有关荟芝,死得其实都要更早。
此时有人凑了上来,说道:“赵长生不是去了吗?傻小子不会帮我们说说好话?”
龙丘棠溪看了一眼,笑道:“好久不见了。”
来者正是樊江月,她点了点头,咧出个笑脸,说道:“见你回来了,想着跟你聊聊。”
可往前走了两步,樊江月又干笑一声:“但也没什么好聊的,就是,想见见你。”
说话时,青椋山后山一声巨响传来,龙丘棠溪转头看去,原来是个少女与人打斗。半人半妖,是狐族。
樊江月便说道:“这些年来,进过藏书楼的炼气士不下百余了,有所得的也有三四成,就算没有所得,光是这些个孩子私底下的比试,也帮助提升了不少修为了。”
见龙丘棠溪有些走神,樊江月便笑道:“就是想见见你,见到了就行了
,我走了。”
龙丘棠溪这才回神,问了句:“真没事?”
樊江月点了点头,“就是……就是想看看你,你能有个笑脸,就很不错了。”
于是龙丘棠溪再次报以笑颜,樊江月也是咧嘴一笑,挥手离去。
姬荞一边切菜,一边说道:“知道吗,进过藏书楼的至少有六成,自称是青椋山不记名弟子。现在都传开了,只要自称青椋山不记名弟子的,就是进过藏书楼的。”
龙丘棠溪转头去帮忙生火,同时也在问:“娘,你要怎么办?”
姬荞微笑道:“我去了一趟轩辕城,翻了翻古时记载。”
说着,一些清晰至极的文字已经传入龙丘棠溪脑海中。
姬荞继续道:“这个现在应该是不能说的,只有历代家主可以看,我这个当圣女的看不了的,大哥终究还是心软了。”
龙丘棠溪读完那些文字,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娘想干什么?”
姬荞反问一句:“天下气运分门别类,各样也就那么多。就像人皇气运,本就只有一半,要过继给谁,只能以我这个圣女为载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儿子可以是人皇,我大哥明明拿得起人皇剑,却不是人皇吗?”
这下龙丘棠想通了:“因为他疼他的妹妹?不愿从圣女身上多走气运。所以……娘嫁人生子之后,大半气运到了刘景浊身上,他也才这么见不得他的外甥吗?”
姬荞笑道:“不容易,聪明了一回。其实也
不笨,就是懒得想是吗?”
龙丘棠溪沉声道:“还有一半……”
说着,她看向了鱼窍峡。
“一直在中土,如今在景炀!”
姬荞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陈灵舟为何是天帝之姿?因为当年你那傻爹为了报恩,把鱼窍峡里的钓鱼人给的鱼,全让陈灵舟吃了。一半的一半,这不又没了?剩下的,才是景语化龙用的一半儿。”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是说,那个遁其一,就是中土之灵的归属了?可是现在有七成被刘御空捡去了,景语至多身怀三分,真正麒麟已经死了,只有小豆子的墨麒麟还在,中土之灵怎么出来?让谁做?”
龙丘棠溪是真的名单,兜兜转转,破局之法成了那个一直未出现的中土之灵!
姬荞擦了擦手,笑道:“就让景语去做,我有法子。我要破这必死之局,让人间有两个赤帝!”
或者说,有两个半个的赤帝合适些。
龙丘棠溪心想天朝也好,孟休也罢,想必已经懒得搭理这些事了吧,毕竟在他们看来,大局已定了。
此时姬荞又道:“之后你南下赡部洲,有个赵氏,去就把门砍烂,然后问他们,背刺之事,要么报仇,要么报恩。”
龙丘棠溪疑惑于这又是什么,姬荞解释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风泉镇最早有个赵家,在南边儿,跟刘顾舟是青梅竹马,你是不晓得,那一口一个顾舟哥哥,听得人头皮发麻
。结果,为了那点儿黄龙气运,给刘顾舟从后面来了个透心凉。你那好公爹也一直没去寻仇……景炀赵氏,是他们赵氏分支。”
聊着聊着,饭也差不多了,还是老手艺,说是糖醋鱼,其实是酸菜鱼。
曹风在拦野台听了半天,直皱眉头。
想插嘴吧,阁主方才就已经传音了,就一句话:“想听不拦你,瞎说打烂你。”
没法子,他只好悄悄去找了楚廉。
楚廉也开始蓄须了,但他的父亲与师父在的时候,他没留过胡须。
曹风抬起胳膊放在楚廉肩膀上,笑盈盈道:“山主夫人回来了。你不去拜见你师娘?”
在却源山吃干净那剑运之后,楚廉已是登楼,若他不是剑修,直上开天门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还好他没有破境合道,不然就不是剑修了。
上一批天骄,剑修之中,唯独左春树如今在开天门,高图生与狄邰,以及拒妖岛的几个剑修,是这十几年间才相继合道的。
对对他们来说,合道之后,开天门就容易多了。
至于白小豆,人家运气好,没法子。
姜柚也五十几岁了,都才是炼虚境界而已,可是姜柚武道境界开了双花。估计姜柚要是愿意,也登楼了。
楚廉拿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酒,笑道:“师娘跟阁主吃饭呢,晚点儿我去,不想打搅她们。”
曹风咧嘴一笑,叹道:“我觉得还是打扰一下的好啊!”
楚廉疑惑道:“什么意思?”
曹风不知
道怎么说,只能传音道:“我给你打个比方啊!假如,你娘亲为了给你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你怎么看?关键是这个机会真的是虚无缥缈,即便付出了生命,九成是起不了作用。”
楚廉瞬间明了,曹风看着楚廉,笑问道:“换成是你,怎么办?”
楚廉点头道:“我明白了。”
曹风忽然道:“那个见风长大的和尚,也不晓得到了离洲没有,这么些年了都。还有啊!张柳那个家伙,一场烟花忽悠走了如今兵部尚书的闺女,也不晓得带回来让咱们见见。这些个出去遛弯儿的家伙,都不想想山上,如今饭都吃不饱喽!”
楚廉一笑,知道肯定又是阁主放狠话了。阁主的狠话,放下之后你敢犯,那就没有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儿喽!
“也不是啊!鲍酬流泱他们,还有赵长生、夏晴夏朗,隔几年就会寄钱回来的,都是大手笔,不下十枚泉儿。别的山头儿都是发钱,人家是给咱挣钱呢。”
曹风扭了扭下巴,点头道:“也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好多年没领俸禄了。”
姬泉瞬身过来,一把揪住个正与人斗剑的姑娘耳朵,没好气道:“待会儿跟我去见你表舅娘,成天跟人打架,没完没了的,不如去跟你爹读书!”
说着又瞪了曹风跟楚廉一眼:“一天天闲得跟什么似的,还好意思要俸禄?”
楚廉一愣,“捎着我干什么
?”
既然回了青椋山,那自然都要见见了,只是山上现在也没什么人了。
袁塑成后来才到海棠树下,瞧见那堆满酒壶的地方,深深作揖,随后就到了小溪边上的茅屋,没敢进去,就站在门口。
雪下得没完没了,袁塑成不知怎么开口。
还是龙丘棠溪先问了句:“塑成,怎么啦?”
袁塑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夫人,我想……出去走走,自从来了青椋山,就没出去过几次,我想出去走走。”
龙丘棠溪推门走了出来,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袁塑成回头看了一眼海棠树,呢喃道:“我答应过山主,看好青椋山的。”
龙丘棠溪笑了笑,摇头道:“以后不用你看了,出去逛去吧,现在也是个真境了,怕个啥?”
袁塑成抬起头:“这样……好吗?”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好,他不也说过,谁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姬泉爱管钱,那就是钱谷了,以前你喜欢收拢消息,现在有鱼雁楼了,你也清闲,待山上干嘛?”
袁塑成重重作揖,沉声道:“多谢夫人。”
袁塑成前脚刚走,楚廉就来了。
龙丘棠溪问了句:“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啊?”
楚廉一愣,却听见龙丘棠溪笑着说道:“行了,别想瞒我。她是个苦命的,啥时候提亲记得要告诉我。你师父没在,我还在的。”
楚廉怔了怔,然后笑着点头,“谢谢师娘。”
话锋一转,
他又道:“不过,我是想告诉师娘,阁主她……”
龙丘棠溪一摆手,楚廉的话也没有说完。
“我只是不愿想,我不是真的傻,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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