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炀十万大军用了近四个月,转乘渡船,到了数万里外的高车国。
只用了十四天便将高车内乱平息,拥立帕朵儿登基,并以无限期租借方式,将原平妖道划给高车国。
明面上看,高车国只以驻军代价,换来了自身国土数倍土地。
可也唯有那位新任女皇明白,只是暂时这样而已,一旦景炀要往大月或是浮屠洲用兵,高车国只会是一个巨大渡口或是战场。
这一点,龙师早就跟她说清楚了。
那位其实更像是国师的龙师大人,原话便是,若是景炀没了,中土其余王朝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可景炀若是一直在,那高车国就会是中土西陲最强大的王朝,那十万大军以及高车都护府,决不会干涉高车内政。
说实话,那是景炀懒得干涉。
帕朵儿随军返回高车国时,十万大军真正只出动了万人而已,便将数十万高车叛军打到兵败如山倒,没有半点儿招架之力。
当时帕朵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高车国绝不招惹景炀王朝。
高车国与浮屠洲那处边境,只一个月时间便拔起一座容纳十万大军的巨城,这些驻扎高车国的景炀大军,每三年一轮换,十艘巨大的运兵船,也要来回数趟,折腾三四个月才行。
平定叛乱之后,那位高车都护只说道:“陛下只管放心治国,若是有人不服,陛下只管传信于我,让他戍边三年即可。”
好在是如今朝堂,大多都是从前旧臣,明面上算是拥护这位女帝的。
今日早朝,算是帕朵儿登基以来,头一次百官齐全的朝会。要议的,只有一件事,旧平妖道的命名,以及那十郡如何治理,派什么人去。
结果议了一早上,还是没个确凿方案。
有些人建议沿袭景炀的办法,以太守为一地军政长官,分别设立一郡将军,一郡布政使,一主两辅。可这个方案很快就被否掉。
原因很简单,从前的妖鬼十国,如今还是妖族鬼修极多,虽然数年来被景炀限制,可毕竟不是人族压的住的。
龙师这是甩了一个大锅给了高车国啊!
帕朵儿有些无奈,只好散了早朝,独自回了寝宫。
如今朝堂,瞧着不错,可实际上,没有一个能办事儿的。
话说回来了,若不是这帮酒囊饭袋,也不至于被叛军掀翻一国。
这位女帝让一旁婢女退下,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地上厚实积雪,没来由就想到了渡船上那个心肠极好的小妹妹。
也不知那小姑娘过得如何。
也是,有个那么好的师傅,想来也过得不错。
帕朵儿叹了一口气,心说总不能那块儿广袤土地名义上划归高车国了,自己却没有治理能力吧?
这都快过年了,年节之前,一定要有一个确凿方案才行。
她转过头,本想去歇息片刻,结果就这一转眼,瞧见了一位身穿青衫,背着一伞一剑的年轻人。
帕朵儿一喜,心说怎么会?想什么来什么的么?
赶忙跑了出去,结果有些失望,那个年轻人身旁,并未跟着个小丫头。
早在朝会开始,刘景浊便在这高车皇宫了,之所以现身,也只是因为,平妖道是自己亲手打下来的。
刘景浊微笑道:“复国之后,还是不太如意?”
帕朵儿这才想到,自己高车皇宫,这位先生就这么轻松进来了?
难免的,帕朵儿露出几分警觉神色。
刘景浊微笑道:“我也是刚到高车国,准备北上,顺便来看看而已。方才我听了你们朝会,可以给出几点建议,当然了,用与不用,你们说了算。”
帕朵儿往前走了几步,她还是觉得这位先生说话,可信的。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先生请讲。”
刘景浊便轻声道:“我当年在平妖道杀妖太多,所以他们有不小一部分,对景炀,还是无比的仇视。所以我建议,跟耿河商量一下,你高车国来唱红脸,对那块儿地方,不置郡县,分成两州之地,由皇室直属,相对的律例,可以略微宽松。两州由一位总督一同监管,你亲自担任总督,另外再有两位都督负责一州军政,再从妖族与鬼修当中,挑选两位德行较好的,担任一州太守。妖族治妖,鬼修治鬼。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这个头,往后治理得当,引来许多妖修鬼修,这样一来,那方土地,不就成了高车国的聚宝盆。”
听完这番话,帕朵儿愣了愣,忽的想到眼前年轻人开头那句话,万分诧异道:“你……你是?”
刘景浊咧嘴笑道:“在下刘景浊。”
这位女帝顿时手忙脚乱的,行礼,不合适,不行礼,好像还是不合适。
好在那年轻人说道:“不在景炀,我就是个江湖人,不必如此计较。我也就是简单与你说两句,具体事宜还要你自行决断。”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我看方才朝会,兵部与工部的两位年轻侍郎很不错,日后可以重用。”
帕朵儿点了点头,轻声道:“椋王殿下既然来了,也到饭点儿了,不如一同吃顿饭?”
刘景浊有些无奈,苦笑道:“你害我输了一枚五铢钱,是得请我吃顿饭,不过皇宫的饭我吃不惯,城中吃吧。我先出去了,不然不好看,耿河挑的地方,说陛下想得到。”
话音刚落,年轻人瞬间消失。
景炀的椋王,跟高车国女皇一同走出皇宫,传出去成什么了?
瞬身到了外边儿街道,顾衣珏慢悠悠伸出手,笑着说道:“山主,清帐。”
刘景浊取出一枚五铢钱,重重压在顾衣珏手中,气笑道:“顾峰主,咱们可还没有谈过俸禄呢!你跟我说实话,怎么就笃定她会请我吃饭?”
顾衣珏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山主是对自个儿长相没信心,还是对景炀椋王的身份没信心呢?”
刘景浊淡然道:“闭嘴!”
走去那处酒楼,刘景浊自顾自去往一个大髯汉子旁落座,摘下背后青伞与木剑,刘景浊轻声道:“老耿啊,你可别在人家女帝面前抖擞你那点儿男子气概啊!免得遭人说我景炀王朝欺负人。”
大髯汉子,就是官至正四品上的高车都护,耿河。
这位将军其实很年轻,三十几岁而已,可谓是年轻有为了。当年耿大将军可是军中无人不服的战神,如今耿氏兄弟,也算是将门虎子。
老二耿河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上的武将,老大耿江四十而已,已然是工部侍郎。
耿河撇撇嘴,“咱老爷们儿,有家室的,娃都好几岁了,能干这事儿?”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这家伙怎的还是这般不正经。
正此时,两个一身锦衣的中年人走进酒楼,脸甩的跟什么一样。
走上来后,两人就直愣愣顶着刘景浊这靠窗一桌。
其中一人盯着酒楼掌柜,冷冷开口:“我们坐的位置,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别人坐?”
哦呦,好大的官威。
掌柜赶忙说道:“二位大人,三楼雅间儿给您二位留着呢,咱上楼去?”
结果那二人径直走向刘景浊这桌,冷冷开口:“这位子我们早有预定,烦劳三位让路。”
顾衣珏一脸疑惑,看向耿河,“你就这么名气不大?”
刘景浊率先起身,叹息道:“民不与官斗,咱们还是麻溜儿给二位官老爷让座吧。”
耿河倒是无所谓,总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把他们脑袋砍掉吧?
刘景浊倒是知道,这两人一位是吏部侍郎,一位是户部侍郎。早朝时,被那位女皇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看来这是撒气来了。与兵部工部两位侍郎,更是针锋相对。
景炀的官儿要敢这样,坟头草一丈高了。
掌柜的端来三壶酒,一脸歉意,小声道:“给三位添堵了,我们小本儿买卖,也没办法,见谅啊!”
三人当然没把这当回事儿,不过这么一闹,楼上也就剩下这两桌。
刘景浊开口道:“我说的事儿,先给老三上报,如今他监国,无论什么事情,都得让他知道。就说我提的建议,具体如何决定,看他。”
耿河点了点头,“放心,我是不会做这等僭越之事的。”
三人闲聊着,结果就听见了那两位毫不遮掩声音,议论道:“一个小娘皮,真把自个儿当根葱了?去了一趟长安,也不晓得给多少人暖过炕,敢跟我们蹬鼻子上脸的?”
另一人也是一脸气愤,沉声道:“若不是有那十万大军,她算个屁!”
刘景浊饶有兴趣的听着,结果那两人几杯酒下肚,越说越离谱。
怎么都是两位侍郎了,怎的这么嘴把不住门儿?要说去个雅间儿说啊,还特意找个靠窗位置,嫌脑袋顶在脖子上太重了?
窗外忽然有人吆喝道:“二位,那咱们陛下是给谁暖过炕啊?”
刘景浊一愣,怎么看怎么像是排练过的呀。
那位户部侍郎站起来,趴在窗口,好似已经喝醉,含糊不清道:“当然是那个岳父很多的太子殿下了!”
刘景浊微微眯眼,对坐的耿河已经起身,走去那户部侍郎面前,一把薅住其脖领子,对着嘴就是一通巴掌。
另外那个吏部侍郎着急忙慌跑去另一处窗口,扯着嗓子喊道:“景炀都护耿河打人了,当街掌掴我高车吏部侍郎,这是不把咱们高车国百姓当人看啊!”
刘景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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