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去面对他,白楚心中一直都没有想好。
跟着自己师父来,他心中清楚,迟早会见到他,但如何面对他,白楚依旧是没想好。
他不是没有去想过,而是实在想不出来。
如果问白楚,距今为止,世间所有活着的人里,他最对不起谁,不管问上多少次,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
能让白楚心中怀着如此深愧疚的,除了萧月茹的爷爷,再没有其他人。
把唯一的亲人交给了他,结果他没把人护好,有一丁点良心,都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心中的愧疚,让杯中香甜的酒变得苦涩起来,苦酒入喉,一丝悲意也从心中生出。
负面情绪,压制的好与不好,全看有没有接触到能引动一切爆发的点。
如果没有接触到,那就能压制的很好,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若是碰到了那个点,一切爆发出来,再怎么坚强的人,也无法将这情绪给再度压下来。
很不巧,萧月茹爷爷的出现,对白楚来说,就是引动一切负面情绪的关键。
那一丝悲意,从心中生出之后,像是拔开了一个塞子一般,悲伤不断从心底涌出。
悲意越来越重,泪水开始开始在白楚眼眶中打转。
泪光涌现,白楚的异样已经很是明显了。
异样已经很是明显了,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白楚的至亲,一眼就看出有问题。
看出有问题,白楚明摆着离嚎啕大哭,只差一线。
不想看到他哭得那般凄惨,沈前两个,没有选择从他身上去挖出一个答案,而是将目光移到了白楚的灵躯身上。
他们都有着灵躯,对于灵躯的特性,可是很清楚的。
有着一样的记忆,却是相互独立的个体,在情感上有着不同,问他倒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两人打了几次十分明显的眼色去暗示灵躯,让他到一边讲话,灵躯却迟迟都没有动静。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能被当做同一个人看待。
但灵躯觉得,现在这情况,自己还是被当成两个人看待的好。
作为一个外人的话,不该说的事情,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不然,白楚这个做徒弟的做孙女婿的,心里不痛快,也是绝对不会找两个长辈麻烦,只会来找他麻烦。
人狠起来,别说自己打自己,就算是自己往自己心上捅一刀,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白楚是个狠人,而且还是那种狠到别说捅自己一刀,就算是把自己给杀了,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灵躯觉得自己还是做个透明人比较好。
灵躯不能成为突破口,又不想因太过关心,反倒弄得白楚控制不住自己而嚎啕大哭,沈前两个只好倚靠起自己来。
他们两个,都是精明无比的人物,也就是能靠实力吃饭,不用去算计太多东西,不然的话,他们两个联起手来,设计把敌人坑死,敌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得。
脑子好用,稍加分析,他们就找出了白楚会有这一系列变化的原因。
白楚对萧月茹如何宝贝,他们心中都很清楚。
按着他对萧月茹的宝贝程度,绝不可能独自一人来到海外。
哪怕修为到了灵躯,在陆内没法子得到足够的资源继续往上提升,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前来。
应该成双成对的出现才是,却只有白楚一个出现,作为他道侣的萧月茹,无疑是出事了。
出事,而且事情还是严重到白楚都没法子将她带在身边,这事情只有一种可能。
将一切分析出来,沈前还好一点,失去的只是一个徒媳加上平日嘴甜叫自己爷爷的后辈。
而萧沐羽失去的,却是一位血亲,唯一活在世上的血亲。
失去了唯一的血亲,萧沐羽这手抖动就像是脱光了衣服被丢到大雪地里一样,一杯酒眨眼间的功夫就洒了个干净,杯子也从手中滑落,在地上化作一堆瓷片。
“是意外还是什么人干得?”
分析出结果,不需要问这事情的萧沐羽,忍不住红着眼询问起过程来。
结果情愿与否,都必须接受,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这过程,关乎有没有一个报仇的希望,对于现今需要一个希望去支撑着活下来的萧沐羽来说,这十分的重要。
“已经都杀了,有干系的太羲宗也给我灭了。”
知道一切瞒不过去,被这一句问话彻底引爆情绪的白楚,哭着给出了回答。
他一哭,萧沐羽也哭了起来。
一老一少两个爷们,那哭声硬是让人听了觉得骨头都在发冷。
他们哭的如此瘆人,没有任何一人来“好心”劝他们。
家里没有死了人,就没有资格去劝他们。
家里死了人,那就会理会他们现在的心情,知道现在不是好心的时候。
哭了好一阵,看萧沐羽已经很老了,还要如此伤心,白楚絮絮将自己奔溃的情绪又给压了回去。
“爷爷不要太过伤心,月茹只是睡着了,她会醒来的,终有一天会醒来的。”
擦干泪水,走到萧沐羽身后,拍着他的背,白楚轻声劝慰起来。
白楚的劝慰,让萧沐羽反过来可怜起他来。
毕竟,一个失去挚爱的人,能收拾心情,去劝另外一个人不要悲伤,这太难太难。
“让一个人死而复生,不是没有法子,但难如登天,有和没有一样。”
“你这头发全白了,我猜得出来,是因为月茹。”
“你对她用情深到如此程度,已然足够,不要难为自己去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切而努力。”
“这条路不容易走,想你也是很早开始走,修为才会追上我们。”
“听我一句,放弃吧,好生活着,这才是对月茹最好的交代。”
认真看了一样孙女婿如今的样子,猜出很多东西的他,随即狠心劝他过好自己的日子。
一头白发,和那已经到了灵躯的修为,暴露出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暴露出来的事情,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白楚过得很不容易。
过得不容易的根源,是因为自己的孙女,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白楚的心意,萧沐羽已经领会到了,他实在希望这孙女婿日后能过得好一点。
“不,她只是睡着了,她会醒来的。”
“我已经找到让他醒来的法子了,只要五行之灵齐聚,我就可以让她醒来。”
刚刚还收拾好心情在劝人,一听萧沐羽的话,白楚马上炸了毛,忘却了长幼尊卑,对着他就吼了起来。
现在活着,就为了那么一件事。
支撑着活下去的事情,现在有人与白楚说,让他不要再做了,他能安然接受就怪了。
就算是萧月茹现在从避天棺内坐起,说完类似的一番话后再度躺回去,白楚也不会接受。
白楚如此的激动,沈前可以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自己交出来的人对着一个长辈吼叫。
“你怎么说话的?收敛点。”
实在看不过眼,哪怕理解他,沈前还是冷声喝止了白楚。
“行了,他也是一时激动。”
“冷静下来,听我一句劝,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自己难为自己。”
沈前有点激动,但萧沐羽却一如既往的冷静,并没有因为一个小辈在自己面前呲牙就火起来,随即两边做起和事老来。
“我没有在难为自己,让月茹醒来,我能办到,我能办到的。”
“只要五行之灵齐聚,我就能让她醒来,我就能让她醒来。”
“五只五行之灵,我不是知道在哪,就是已经见过,我还抓了一只。”
“它们切实存在,我一定会让五行之灵齐聚,一定会的。”
两个人都在让他冷静,白楚却越来越不冷静,直接变得像疯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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