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觉兴眸子深沉，看着裴若华，好一会儿，才接过茶盏，但他并没有喝，只将茶盏放在身旁的木几上。
他朝着黄嬷嬷和甘蓝摆摆手：“我有话和你们姑娘说，你们先退下吧。”
“这……”
黄嬷嬷和甘蓝望向裴若华，她点点头，低声道：“退下吧。”
裴若华发话了，黄嬷嬷和甘蓝便退了出去。
裴若华料想，裴觉兴应该是有话要说，便坐在他下首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
裴觉兴扫了屋子一眼，眸光淡淡的，若有若无，最后落在了北边折角处摆着的一张榆木花架，上面端放着黄杨盆景。
这盆黄杨是紫薇亲手种下，如今依然充满着蓬勃的生气。看来裴若华将这里打理的很好。
他眼底光华微闪，话到嘴边转了转，问道：“最近，你的身体可好？”
裴若华微微一怔，转念一想，兴许他问的是和英伟法师一战之后，自己的伤是否好全了。
“我很好，谢父亲关心。”
裴觉兴默了默，又道：“你，和晋王殿下，之前认识？”
裴若华也不瞒他：“认识。”
他追问：“何时的事？”
裴若华神色淡淡的：“头七，我活过来那夜。”
裴觉兴心中一动，他在那个庄子上放了两个人，那天夜里，其中的一个人是亲眼看见裴若华从棺材里头出来的，心里“噗通——噗通——”直扑腾，大冷的天被吓出一身汗，气还没平顺，裴若华和齐穆就打起来了，然后是松林六煞带着他们的大蝎子，一幕一幕，直到回府之后对裴觉兴说起这一连串的事儿，还是心有余悸。
裴觉兴久久地看着裴若华，眼底深沉探不到底。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若华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坊间不是都传遍了么，我以为父亲已经知道了。”
裴觉兴嘴角多了一丝无奈：“只是坊间传闻罢了。”
围绕在裴若华身边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但是裴若华自己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裴若华倒是没料到裴觉兴会这么说，难道，自己刻意做出的事，都没能让他相信她是死而复生，得遇仙缘？
她默了默，便将自己已经再熟悉不过的缘由又说了一遍。
裴觉兴拧着眉头：“当真？你身上的武功，你给我的羊皮卷，都从那里来？”
裴若华应道：“女儿不敢欺瞒父亲。”
世间之事无奇不有，死而复生，得遇仙缘听起来虽然挺诡异，但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要裴若华自己一口咬定，就算别人有怀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何况这样说来，也妥当地解决了裴若华归来之后，身上的怪异之处。
“这样也好。”裴觉兴喃喃说道，他略微一顿，“右手。”
看来他是想给自己把脉。
裴若华歪着脑袋，伸出手，笑着问道：“父亲会医术？”
裴觉兴的指尖搭在她手腕的寸口处，眼帘微垂。
裴若华见他这样，便也不再说话。
“久病成良医。”
半晌之后，裴觉兴收回手，说道。
他的眉头依旧紧拧着，因为她的经脉里头，还是一丝真气也无。
怎么会这样？
他本以为，裴若华重创了英伟法师，使出来的招式，让人震惊不已，定然是突破了某种屏障，修炼出来了真气。谁知竟然没有！
没有真气，就无法凝结出武魂，没有武魂，武道上的作为就始终有限。招式纵然厉害，到底是花花架子，一旦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就不够看了。
也许还可以再等等看？既然她已经修炼出来了招式，真气应该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行！
她马上就要进入学宫了。
练武一途，本就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更遑论学宫那个人人都能独当一面的地方。在那里，别人不会因为你柔弱，就怜惜你，反而会看不起你。
弱者就只能窝窝囊囊地生存着。
裴觉兴的心中思前想后，可看在裴若华眼里，他还是一派淡然。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若华，你随我来。”
“哈？”
裴若华有点懵，她瞧了瞧窗外的天色：“父亲，你要带我去哪里？”
裴觉兴深邃的目光盯着她，裴若华恍若未觉一般，语气平淡：“这么晚了，有事的话，不如明。”
“事不宜迟。”
裴觉兴沉声说道。
裴若华秀眉微蹙，但眸子看不出丝毫情绪：“父亲，到底有什么事？或许，您能给我一点暗示？”
裴觉兴敛下眉眼，并未回答裴若华的问题，只道：“你随我来。”
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头走去。
裴若华哭笑不得，真是随心所欲的个性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不想搭理他。不过，能让他降尊纡贵亲自到小院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裴若华只略一思忖，便跟了上去。
夜幕上，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悬着，淡淡的黄晕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明显，几缕淡云在月光的映衬下，轻轻摆动着。
裴觉兴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裴若华也就不慌不忙跟着他，距离他一步之远。
天水阁近在眼前。
裴若华心中有些疑惑，裴觉兴带自己到天水阁来做什么？
天水阁的总管提着灯笼守在院门前，一见裴觉兴，连忙迎上前来：“世子爷，您回来了。”
“嗯。”
裴觉兴应了一声。
总管的眸光瞥见了裴觉兴身后的裴若华，朝她躬了躬身：
“奴才见过三姑娘。”
天水阁的总管姓丁，五十多岁，身板看着十分硬朗，古铜色的脸上，深深地刻着一道道皱纹。听海嬷嬷说，他是先侯夫人丁氏的陪房，裴觉兴还小的时候，丁夫人就将总管安排在裴觉兴身边伺候，很得裴觉兴的信任。
裴若华微微一笑：“丁总管好。”
闻声，丁总管更为认真地端详了裴若华片刻，脸色渐渐柔和下来，带着慈爱。
裴觉兴开口道：“三丫头到天水阁来，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丁总管点点头：“世子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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