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顾景年和顾景曦同时出声制止。
耳边传来几声拳头紧握的“咯吱”声响,顾景年猛地转眸去看盛祁舟。
他看到盛祁舟竭力挺直的脊背,却还是几不可觉地颤抖着,而顾景曦从正面看过去,也看不清盛祁舟低头隐在黑发下的表情,却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青白的面容上滚落下来,几秒钟后砸在地板上。
室内安静的能听到他压抑着内心狂潮的喘息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弯下腰来,语调平缓,嗓音却是沙哑而难堪,“抱歉,打扰了。”
男人说完就走,背影笔直而倨傲。
何熠来不及多说什么,大步跟上去。
“妈,你明知道他的腿不好,又是那么骄傲的男人,你再怎么生气,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盛祁舟走得极快,但还是甩不掉顾景曦责备中却又带着那么浓烈同情的声音。
这次他没有走电梯,而是选择了楼梯。
很久没有走过这样长的楼梯,又是在炎热的夏天,他额角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连头发都沾湿了。
何熠跟在他的身后,他听到何熠的脚步声,比他稳健、比他妥当。
原来人与人的差异,并不是体现在表面的风光上。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步步往下走得有多艰辛,正如他们更不知道,外人眼中风光无限、惊才绝艳的盛家二少,其实不过就是个半残废。
盛祁舟走到楼下时,已经是浑身冷汗,但即便他已经这样努力了,顾景年也早在楼下等他了。
“阿舟,一起去吃个饭吧!”顾景年走过来,想伸手扶住盛祁舟,却见身后的何熠冲他摇了摇头。
二少这样孤傲的男人,最难以接受的便是旁人的帮助。
顾景年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此刻已经是黄昏十分,盛祁舟挺拔的身形立在夕阳下,仿佛带着秋霜的萧索落寞,半晌才哑声说:“去酒吧坐会儿吧。”
————
早上盛祁舟走后,温婉回卧室睡了会儿觉,便起床去院子里看芍药花,但花再漂亮,看久了也会厌。
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找不到事来打发一天的时间,暂时也不能出去,再加上情绪本来就很低落,她越待下去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坐牢。
哪怕她一向很宅,可这样好像见不得光的感觉,越来越让她抑郁。
所幸中午张妈过来了,虽说温婉跟她有很大的代沟,但终究不像她一个人待着,沉闷得快要让她发疯。
张妈很会做菜,温婉兴致勃勃地跟着张妈学了不少。
晚饭时她心满意足地看着满桌子的菜,接过电话后回来的张妈说:“温律师,二少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他不回来吃了。你做这么多菜,可能要浪费了。”
温婉的脸上前一秒还是那种柔和的笑,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然间回过神来,表情如水结成冰,慢慢凝固在漂亮的五官上。
她忘了。
她已经和穆郁修分手了,她已经不再和穆郁修住在一起了。
她不用再满心欢喜地做好饭,等着他下班回来,她递上碗和筷子,自己先吃完了,再托着下巴看着他把剩下的菜都吃得一点不剩。
温婉抬手捂住嘴,在偌大的餐厅里泪流满面。
阿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说过想和我有个家,想让我为你生个孩子,为什么不过短短几天,我连吃饭都是一个人了?
我好想你,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狠心?
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回到我们两人的公寓,可是……可是,你根本不要我,你家里是不是换了女主人?
她慢慢地蹲下身来,只想失声痛哭,佣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温律师,你怎么了?”
温婉猛地直起身子,“没事,我不想吃了。”
“但这些……”
“我说了我不想吃啊!”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吼起来,那抹纤细的身影不停地颤抖,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淌出来,湿了整张脸,看起来憔悴苍白。
“对不起。”温婉说了一句,低头跑到楼上的卧室,在包里拿出药,倒在掌心里后,又咽到嘴里。
她躺回床上,哭得累了才睡过去。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温婉被外面的敲门声惊醒。
温婉想起自己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便下床去开门。
她刚把门开了一条缝,一条修长的手臂便撑住门,把门用力推开。
温婉被门板撞得后退几步,还没有站稳,手腕就被进来的男人拽住,随即拖着她,把她抵在门后。
男人强健的身形俯下来,那张脸也慢慢靠过来。
温婉倏地睁大眼睛,看着盛祁舟微微泛着红晕的俊容,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她惊惧地喊出声,“二少!”
“浅……”盛祁舟身上却是一片滚烫的热气,喷洒在温婉侧颈上的气息也是灼人的,温婉叫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显然是喝醉了酒。
盛祁舟低下头,不由分说地扯着她的衣服。
温婉是哭着入睡的,并没有换上睡衣,此刻穿的是一条裙子,他干脆利落地从领口处扯开。
“二少!”温婉满脸惊恐,根本不敢相信盛祁舟会在喝醉后这样对她,她的脑子还处在空白中,双手再次被他抓住举高在头顶两侧。
她一咬牙,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抬起脚往他下身踹去。
温婉本来打算在踹开他后,再来个过肩摔的,谁知她那并不用力地一踹,却让盛祁舟连连后退几步,宽阔的肩膀往右侧一歪,只听“嘭”地一声,他栽倒在实木地板上。
温婉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轻轻地一踹,竟能让他这样高大的男人栽在地上。
她以为是盛祁舟喝醉了,打开门就要叫张妈过来,却听见从身后传来的痛苦呼声。
温婉到底还是心软,何况自己欠了盛祁舟太多,她还是回过头来,走过去准备扶起他。
他那张刚刚还泛着红晕的脸,此刻却是苍白如纸,灰白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一片痛苦之色,连唇色都是不正常的青白。
“二少,你怎么了?”温婉见盛祁舟满头的汗水,伸手去摸,不是滚烫,而是如冰块一样冷。
温婉惊得收回手,盛祁舟双眼紧闭的模样吓得她一张脸都白了,抓住他的肩膀想拉他起来,却奈何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够。
“盛祁舟!”温婉直觉他此刻已经不是醉酒那么简单了,一边摇晃他一边喊他。
盛祁舟不仅没有反应,一张脸反而褪去所有血色,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着,似乎连呼吸都弱下去。
温婉只觉得心慌意乱,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听到动静后赶来的张妈看到这种场景,也是吓了一跳,来不及多说便打了何熠的电话。
十分钟后何熠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一边扶起失去意识的盛祁舟,他一边对张妈说:“去拿医药箱来。”
温婉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很大的错,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恍惚地看着何熠把盛祁舟放在床上。
何熠突然把手机丢过来,“温律师,帮我打医生的电话。”
温婉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弯身拿手机过来,在通讯里的找到号码打过去。
此刻张妈也拿着医药箱过来,何熠打开医药箱后,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刀。
温婉满腹狐疑地上前,被何熠喝止,“站远一点!免得等会吓到你。”
温婉只好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忍不住往盛祁舟身上看去。
何熠用剪刀剪开盛祁舟的裤子,随后露出了西裤下的那条腿。
假肢?!
温婉猛地睁大了眼睛,尖叫一声疾步往后跌去,直到撞上身后的门,她的表情里满是震撼。
怎么会是假肢?
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
对。
穆郁修对她说过,七年前盛祁舟开车去追他爱的那个女人,结果在半途发生车祸,之后住了很久的院。
那么盛祁舟的双腿就是在那个时候截掉的,但这不是让温婉感到震撼的,真正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戴了假肢,而且像他这样的公众人物,就连外界都不知道他的这个秘密,可见他瞒得有多深。
她和他相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也足可以证明他的意志力有多坚强。
温婉能理解盛祁舟的处境。
不要说他这样无论是从出身、家世、身份、地位、长相……都各种完美的人了,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身体上有了缺陷,也是会极力掩藏的。
温婉的视线被何熠挡住,虽然看不到状况,但温婉可以猜到自己那轻轻的一脚,对于盛祁舟来说,该是怎样难以承受的痛苦。
何熠以为温婉吓到了,便让张妈带温婉出去。
温婉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这就等于一件看起来很完美的艺术品,其实有着你并不知道的瑕疵,当你发现了,你会失落、会叹气、会惋惜……而对于盛祁舟,她更多的是同情。
但她也知道,盛祁舟不需要同情,同情只会更让他难堪。
温婉站在门外,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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