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这才收了刀退了几步,死死的盯着钱长安。
钱长安缓缓松开手,将校尉推了出去,负着双手威严的喝道,“刘镇守与我是至交好友,你们这般逼迫百姓,他可知道?”
既然不用暴露身份,所幸借着刘镇守的名头,震慑这些胡作非为的官兵,老百姓才能有些好日子过。
校尉爬起来,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才苍白着脸说:
“这是总兵大人吩咐的,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
“镇守将军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这些退下来的也要筹备军饷,以待日后再上战杀敌!”
书记贼眉鼠眼的看着钱长安,忽然狡猾的问道,“敢问公子名号……我们总兵大人与刘镇守是有些交情的,对将军的朋友自然不能薄待。”
钱长安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打量,冷笑道:
“今日之事我自会写信告知刘镇守,不用尔等筹谋!不过,以尔等的军衔,想必也难见镇守将军一面!”
几句话说的书记和校尉满脸不自在,以他们低微的身份,别说见将军一面,就是走到营帐前也要被打回去的!
他俩对视了一眼,看钱长安虽穿着粗陋的布衣,可样貌实属不凡,气度又是格外的与众不同……
人家又拿得出刘府的信物,想必是与刘镇守有那么一腿……有些交情的,不然凭他一个农家小子,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官兵作对。
书记和校尉也知道自己一脚踢到铁板上了,嘀嘀咕咕的商量着:
“能拿出信物,怕不是真的!咱们得罪不起……”
“我就说按总兵大人说的两个大子儿,你偏要多收!这下引起民愤了吧?”
“还不是他示意多捞银子的,多收的钱咱们能留下几个?”
……
“这些要进城卖山货,给孩子看病的百姓,尔等该当如何!”
看两人贼眉鼠眼的交换眼神,钱长安又喝了一声。
“对!我们靠卖山货养家糊口呢!”
“我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凭什么要收我们进城银子!”
“卖不了山货,我们哪有银子交钱!你这是把我们往死里逼呀!”
“人家孩子都快死了,你们还拦着!你们还是不是人……”
……
村民们又愤怒的吵嚷起来,群情激愤。
书记忙走上前,双手压了压势头,对钱长安微微躬身陪笑:
“公子,收入城银子其实是为了军饷筹谋,不是我们非要这样。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也知道老百姓生计艰难……”
钱长安微微眯了眯眸子,声线阴翳,“少废话!”
“就按两个大钱儿收,孩童和牲口不要银子!”书记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解释道:
“公子有所不知,战事延绵,朝廷拨的款项久久不到,若是不收这些税项,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这些伤兵就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了……”
两个铜钱对贫苦百姓来说也是舍不得,不过大伙儿已经很满意了,凑一凑,好歹还能进城。
“好!”
人群中,不知道谁带头喝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哗啦啦的拍起巴掌来。
“公子真是好样的,替咱们老百姓说话!”
“要不是这位公子出面,咱们可全都要抓瞎!”
“真是大好人呐……”
……
钱长安眉头深敛,心头无奈到心疼。
他只不过帮百姓说了一些话,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情,这些朴实憨厚的百姓就把他当成恩人了……
人世间最能打动人心的,也不过如此。
看百姓没有再为难,书记暗暗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赶紧拿了王氏交的银子出来,陪笑道:
“公子,是小的们不是了,万望公子海涵……既然公子是刘镇守的朋友,那这银子小的们可不能收!”
钱长安冷冷扫了他一眼,从他手中将那锭碎银子拿出来,冷声道,“剩下的银子是替那夫妇二人交的,让他们过去。”
“是,是!”
书记连声应着,冲那夫妇二人招手,“你们快进城,给孩子看病去吧!”
夫妻俩又悲又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泪水的磕头:
“恩人!我夫妻二人这辈子都不能忘了恩人的救命之恩!”
“我们遇到好人了,恩人请受我们一拜……”
身后的村民们看的心酸,跟着偷偷抹眼泪。
钱长安摆摆手,“请起!孩子重病耽误不得,你们快快进城吧。”
说着,他将手里的那锭碎银子塞进小伙子手里,淡淡道,“不要推辞,救命要紧。”
夫妻俩握紧了银子,哭的稀里哗啦的,又重重磕了头,抱起孩子飞一般的往城里跑。
“哗啦啦啦……”
村民们感动的使劲儿拍巴掌,一个个全都红了眼眶。
如今局势动荡,家家户户过的都紧巴,人家公子还能慷慨送银子救人,可真是个大善人!
钱长安深邃的眸底隐去了一抹寒意,这才转身道,“娘,禾苗……嫂子,咱们也走。”
王氏捂着胸口,脸上苍白的吓人,看着儿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抬手咚咚捶了他两拳,嚎啕大哭起来:
“你这个……你是要吓死你娘嘛!造孽哟,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别这样……”
苏禾苗含泪哄着婆婆,看着相公的眼神也满是心疼。
李翠兰惊魂未定,恨恨的瞪了钱长安一眼,破口大骂:
“就你能!就你会出风头!你个冤大头的,急死我们娘仨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你替我们娘几个想过没有……”
虽然是骂人,可眼里还是禁不住的真情流露。
“嫂子……”
苏禾苗打起所有的精神,劝了这个劝那个。
“你就什么都随着他吧!以后别想让我理你俩!”
李翠兰气急败坏的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去抱孩子了!
钱长安唇边勾起一抹无奈,“娘,嫂子,别生气了,是长安的不是,长安以后不敢了……”
“走吧相公,进城找个地方让娘歇歇,娘真的吓坏了……”
苏禾苗吸了吸鼻子,扶着婆婆往城里走。
她没有丝毫怨言,从头到尾都是镇定坚韧的神情,可微微的颤抖,脸上那一丝惊惧不定还是出卖了她。
钱长安心里愧疚忐忑,活了十七年,对不起他的人很多,可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娘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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